“再等一會,宮中熄燈,咱們去永昌殿玩一圈。”孟扶搖道,“有些事想要找到答案,隻能在那裏。”

“嗯。”長孫無極應了聲,嗅見身側女子淡淡體香,屬於處子清爽馥鬱的香,混在這一花架的棣棠錦帶,石斛風信,鳶尾紫荊各色香氣中,不曾被淹沒,反而有種遺世獨立的徹骨沁人,而隻著輕軟素衣的她,一朵雲一般飄在絲緞般光澤的紫紅黃藍花朵中,於星光迷離夜色朦朧中芬芳而氤氳。

便是這般看著她,突然便覺得想她,看著她想她,想她光潔的額明亮的眼,想她笑起來時微微上翹的眼角,想和她杏花天影裏,相看到天明。

突然又想起,似乎,很久很久沒有那麼近的嚐過她。

於是他立即很有行動力的,一伸手攬過正在想心事盤算夜行計劃的孟扶搖的腰,側頭飛快的在她唇角偷了一個吻。

孟扶搖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那人異香一濃又散,倚著花架看著她眼神水光蕩漾笑意吟吟,孟扶搖看見那樣的眼神心中不由一軟,歎了口氣道:“堂堂太子殿下,越發鼠竊狗偷,沒體統,沒體統。”

長孫無極淺笑,道:“偷香者不為偷也……”話說到一半突然一側首,低喝:“誰?”

側前方,一道淡得似乎根本沒有的黑影閃過。

孟扶搖唰的彈起,身子一扭直撲側前方,那黑影身法極快,身子一彈已經掠出好遠,半空中一側首,隱約飄來一個怨毒的眼神。

那眼神雖然隔著距離隔著夜色也能感覺到那般的恨與毒,像是一條蛇從陰暗的角落裏無聲的遊出來,赤紅的眼從平行的角度詭異的盯著,隔得老遠都嗅得見那般陰涼的腥氣,令人目光一觸,便覺得瞬間涼入骨髓。

孟扶搖卻冷笑,怨毒?這世上誰的心裏沒有一懷毒?她孟扶搖嬉笑怒罵跋扈無恥橫行五洲大陸,但那心,也在血水裏泡過!鋼汁裏浸過!烈火裏煉過!一樣透了孔,灌了風,生了毒,不怕你更毒!

她身形在半空裏像一道素色的虹,刹那跨越追躡不休,聽得身後衣袂帶風聲響,不疾不徐卻又一直都在的跟在身旁,知道長孫無極就在她身後,不知怎的心裏突然有種安寧穩定的感覺,仿佛,他在那裏,自己便永遠不怕沒有退路。

有一種人什麼都不需做,本身便是最為寬闊廣大的退路。

她風聲呼呼的追,前方那人的身法十分奇怪,左一晃右一晃,一晃便是一道青煙,瞬間消散又瞬間聚攏,突然在又一次的消散中,掠過了一道拐角。

孟扶搖追過去,拐角後躥出一條黑影,換個方向直奔,似乎是宮中西北角,越奔越偏僻,越奔屋舍越少,那人身法似也換了,似乎慢了些,不再有青煙般的消散感,他奔了一陣,突然身子一扭,隱入一叢樹木後不見了。

孟扶搖追過去,樹木後卻不見人,她怔住,停下,左右看看,四麵花木寂寂,宮室半掩,月光白水般潑了一地,人卻真的不見了。

孟扶搖實在很難相信這天底下還有人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追丟,當然,十強者前五名除外,隻是,那真是玉衡?

聽那天唐易中的口氣,玉衡和璿璣皇室有瓜葛,這個人,到底幫的是誰?

身後風聲微響,長孫無極掠近,他靠近時微微發出彈指之聲——這是他和孟扶搖約定的暗號,以避免再次被那個假冒偽劣鑽了空子。

“不見了?”

“嗯。”孟扶搖仔細的在四麵搜索,覺得一個人憑空消失,多半是因為地道什麼的。

長孫無極抬眼望了望,道:“璿璣皇宮設計得古怪複雜,也許就是為了掩飾一些暗地裏的東西,不妨再仔細找找。”他突然指指前方一處樹叢後露出的一角飛簷道:“扶搖你看,那座宮殿,有些古怪呢。”

孟扶搖抬頭,便看見夜色下一角半殘破的深紅飛簷,垂著年代久遠發黑的銅鈴,銅鈴已經鏽住,風過無聲,那般悠悠的在風中搖晃,遠遠看過去像是被吊起的四肢僵直的偶人。

隻是那麼一眼,孟扶搖心便震了震。

這一霎心底突然升起一種難以言說的奇異感受,像是行走莽莽原始叢林聽見遠古之聲空曠悠遠的召喚,激起血脈裏無聲卻激湧的共鳴,驚濤拍岸,卻又沉潛幽細,如氣勢宏大的默片在眼前上演,驚心動魄、壓抑無聲。

她晃了晃。

長孫無極一伸手便扶住了她,關切的俯身看她:“扶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