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旋對此毫無意見,說實在的,他繼位後,兄弟姐妹們都被殺個幹淨,吃一嘴泥怕什麼。

當孟扶搖在那鑲金嵌玉的寶座上坐下來,接受百官朝賀和各國使節朝賀的時候,她突然僵了僵。

宗越和長孫無極都在。

軒轅國的皇帝和無極國的太子,原可以以使臣道賀,無須親身上殿,然而兩人似乎都不介意不合禮儀也不介意引得七國紛議,都坦然坐著。

見她看下來,兩人都抬起頭,長孫無極向她微微一笑,目光中滿是安慰——他知道對於孟扶搖,這一刻並不是她一生的榮光,她對這些禮儀,一定內心裏充滿厭惡。

宗越卻直直的看著她,眼神再無原先的躲避飄移,那目光裏幾分疼痛幾分急切,孟扶搖迎上那樣的眼神,半晌,對他淡淡的笑了笑。

按照禮儀,宗越是軒轅皇帝,來賓中他身份最高,他當先道賀,修長晶瑩的男子在丹陛之下輕輕一躬,道:“賀女皇陛下登位,願陛下運撫盈成,業承熙洽,敝國願與璿璣締通商之好,兩國互惠。”

孟扶搖站起還禮,璿璣眾臣都露出喜色,軒轅行商甲天下,又地大物博人口眾多,隻是以往一直沒有國事往來,也就談不上貿易互利,如果兩國從此通商,璿璣名工巧匠的各類新奇製品便有了一個穩定而巨大的銷售渠道,而且軒轅礦產豐富,運到璿璣,對璿璣擅長的武器研製也很有助益,軒轅皇帝主動示好,對如今經濟衰退的璿璣實在不啻於及時雨。

孟扶搖看著宗越痛切的眼神,一霎間光影重來,恍惚間十四年前孤崖之上翠柏之下,那白衣的少年輕輕撫著自己滿嘴鬆動的牙齒,那般低低的說:“但望你忘記……但望你忘記……不要和我一樣,日日想起……”

他有什麼錯呢?背負深仇的少年,別人當他的麵狠狠摜死他的父親,逼他負仇逃亡千裏,從此他有什麼理由不堅硬不冷漠?

別人未曾救過有親有故的他,他卻救了無親無故的她。

他負著那樣的痛,自少年起便失了人生之歡,日日折磨寤寐難安,所以才希望她避免那樣的痛,輕快明亮的長大。

他給了她這一世鮮亮的重新開始。

他締造了初始意義的孟扶搖,沒有那個忘記一切的孟扶搖,就沒有今日勇於麵對的孟扶搖。

老路的那句話沒說完,孟扶搖給他自動補上。

他是你的……恩人。

是的,恩人。

對於許宛,也許是無情,但是對於她孟扶搖,他未曾有一絲虧欠。

她抬起眼睫,深深看著宗越,半晌輕輕一笑,道:“是,陛下美意,扶搖從來都深謝於心。”

宗越眼睛一亮,還想說什麼,長孫無極突然上前一步,笑道:“無極願與陛下之王朝永修同好,乞蒙陛下成全。”

孟扶搖瞟他一眼,心想這人在這個場合這種語境之下還能抓緊時間雙關調戲,實在是天生的死性不改。

“多謝太子,”孟扶搖笑得很假,“說成全實在太嚴重了,不敢不敢。”

長孫無極很愉快的退下,挺好,好歹那是笑容,他都沒看見她笑容很久了,加起來足足一百一十六個時辰零三刻。

璿璣百官此時都喜不自勝,都知道陛下和無極軒轅交好,原先還是大瀚親王,如今看來果然不虛,有這三國鼎立聯盟,璿璣再無滅國之憂!

使臣們一一見過,孟扶搖眼睛卻突然眯了眯。

走上來的女子,一身衣衫靛藍夾著深紅,色彩鮮明卻又不顯突兀,襯著她蜜色般透亮的肌膚,反倒生出奇異的嫵媚的風情,她有比尋常人更纖長的天鵝般的脖頸,陽光映照下輪廓一層淡金茸茸,五官輪廓秀美深刻,眼窩深深,蘊一泊眩惑的眸光,像是流動的深淵,或是浮動的夜色。

是她。

是那日酒樓之上,遇見的神秘女子。

因為她的一張符紙,她提前叩響了舊事的門扉,推開深重的宮門,看見了一生裏最為不堪回首的記憶。

孟扶搖對這個人,有種說不出的感觸,覺得她舉止是很有分寸的自然親切,但是又覺得莫名詭異。

一轉眼看見宗越神情,宗越正皺眉看著那女子背影,他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