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聲,我往前已經摸索不到樹木,隻是一腳踏進水裏,傷口被冷水一激,抽搐著傳來痛感。
我艱難地咽下一口冰涼的空氣,順著鈴聲往河裏走。
還好河水最高隻漫過了小腿肚,隻是越往前走越感到冰涼,走到河中間時腿腳已經有些麻木了。
咬著牙走上岸,支撐雙手的地方是柔軟的草地,與之前走過的地方完全不同。
霧氣在草葉上凝結為露水,敷在傷口上竟冰涼舒適,痛感也減輕了不少。
我察覺視線變得清晰了一些,身邊的霧氣柔和地拂過身體,往一個地方集中。
“我的主人……”
聲音既陌生又熟悉,仿佛虛無又著實落在耳裏。
聲音裏,是終於看到希望的激動,卻因為虛弱削弱了三分。
我的眼睛隻能隱約看到一個人形,由霧氣組成的模樣在視線裏模糊不清,隻分辨出他長直的頭發垂到地上,盤根錯節。
“我等了你三百六十五個輪回……終於等到你回到這裏的一天……”人形慢慢接近,朝我的右眼伸出右手。
我愣在原地,本應該為了保護眼睛而避開,卻不知為何,我仿佛也在期待著這一刻……
“記起來了嗎……我的主人……回想起來……”
冰涼的指尖伸入我的右眼,驟然傳來灼燒般的痛感!
“啊——”嘶吼聲劃破寂靜,飛鳥刹那間驚起,彌漫樹林的霧氣向著我的右眼匆匆彙聚!
緊閉的眼前是一片火紅,似火!似血!
灼燒的痛感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蔓延,延伸至骨髓!
“……身蘊萬惡之靈,以彼岸之火洗滌,落入輪回道……”
似遠似近的聲音,莊嚴而冷漠。仿佛在宣告著什麼,卻聽不真切。
“你讓我想起什麼呢?想起什麼呢……”
突然間落入一個纖瘦的懷抱,鼻尖傳來熟悉的味道,右眼傳來的痛感也在漸漸減輕,痛苦的嘶吼變成微弱的呻吟。
“啊,這一天……還是來了啊……”
我昏睡過去之前,聽到溫柔的聲音如此說道。仿佛這是他一直期待的日子,卻又帶著說不清的落寞……
我再睜眼的時候,發現我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這個世界。
我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個日夜陪伴在身邊的人,第一次看到他的真麵目。
他有一頭中長發,就和他的聲音一樣溫柔地散落。他長了一副瓜子臉,皮膚格外白皙,通澈的琥珀色眼眸就像一顆玻璃珠子。他的眉眼,他的鼻唇,都像是費勁心思雕刻出來的藝術品,讓人尋找不到瑕疵。
許多年後我接觸過外界,有時會覺得,大概“小白臉”就是指他這樣的人吧?
他溫柔地微笑著,陽光透過輕薄的窗紗,輕薄地打在他身上,給他打造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他說:“吾名佐岸,我畢生侍奉的主人,您終於醒來了。”
之後的許多年,我都覺得那時清晰所見的事物是一場夢。
就和那場如同虛幻的大霧一般,當時間匆匆而過,便抓不住任何證據。
除了自己腦海中存留的記憶,再也不能證明,那些東西真實存在。
窗外的霧漸漸散了,房間裏的霧卻漸漸濃了,聚合為人形,與記憶裏的情形如出一轍!
隻不過現形的不是那個長發男子,是一個年輕人,看起來與我差不多大。
年輕的形態,但他的話語說出口,卻是異常滄桑的嗓音。
“是梅雨大人嗎?”
“老朽……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