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後記(1 / 3)

人們總是習慣以十年為期將自己的人生劃分為不同階段,並借此來衡量、比較不同人生階段的思想、情感和生活狀態。譬如孔子所言的“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譬如蘇軾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再譬如陳奕迅的那首《十年》。

十年前,我還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孑然一身心自由”的年輕人;十年後,已經為人夫、為人父的我,早已經將那些老去的“野心”鎖進了書桌的抽屜,藏進了電腦硬盤中最隱秘的角落。

十年前,黎安還是我的同事,跟我住同一間單位宿舍,茉莉還是他的理想,還是他心心念念要娶回家做老婆的女朋友。每當遭遇感情波折,苦悶無人可訴的時候,他就會跟我講他和茉莉的故事。十年後,黎安早已經辭職離開,另謀高就。我們時常見麵,卻很少再提及當年的那些歡笑和苦悶,以及青春無悔。而茉莉也已經變成了這本書的女主角。

十年前的我是一個還算合格的傾聽者,雖然寡言少語,鮮有回應,但至少足夠安靜,也有足夠的耐心聽講故事的人把故事講完。十年後的我是一個口吃辭窮的講述者,隻能用貧乏的詞彙和流水般的記敘,將自己聽過的故事以小說的形式呈現在讀者麵前。好在,斷斷續續地寫了十年之後,我終於還是把這個故事講完了。

沒錯,黎安和茉莉的愛情故事在現實世界中跨越了六個春秋,而我將它變成文字,卻用了將近十年。

現實生活中的黎安和茉莉當然不叫黎安,也不叫叫茉莉。不過,茉莉的名字裏確實有一個莉字。至於兩人的真名,我想還是不要提了罷。

我沒有見過茉莉本人,隻見過她的照片。

第一張照片是在黎安的手機上看到的。那時,黎安手機屏幕的背景圖片就是茉莉的一張近照。那時的手機屏幕像素不高,但還是能看出來照片裏的女孩兒很漂亮。聊天時聽黎安說起過,張照片是茉莉在上海工作時拍的。照片裏的茉莉,梳著略帶一點波浪卷的過肩長發,白襯衫,胸卡,成熟優雅中透著一股幹練的味道。另外還兩張照片,是在黎安的電腦上看到的,都是qq視頻的截圖。那段時間,黎安和茉莉一個在上海一個在平陽,天各一方,幾個月都見不到一麵,所以除了通電話外,有機會就會在網上視頻聊天。圖片裏的茉莉一頭披肩直發,麵容清秀,神情恬淡,與《都是天使惹的禍》裏的李小璐頗有幾分神似。當我這樣評價時,黎安略帶幾分得意的告訴我,我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好多見過茉莉的人都這樣說過。他說,這兩張照片更符合茉莉本人的風格。他最喜歡的,也是這樣自然清新的茉莉。

嚴格來講,其實我並不認識茉莉。基本上,我對這個女孩兒的了解,都源自黎安的講述。我們之間唯一的一次交流是在網上完成的。當時茉莉剛剛出院從上海返回平陽不久,還在因為無法生育的問題猶豫是不是應該和黎安繼續下去。某個周末,茉莉到單位找正在值班的黎安,見我倆的宿舍又髒又亂,換下的髒衣服堆在一起,便要黎安和她一起把宿舍徹底清掃了一番,順帶洗了所有的髒衣服和我倆的床單。洗衣機運轉的間歇,兩人便在黎安的辦公室用他的電腦上網、休息。輪休的我正好在平陽一家叫“自由空間”的網吧上網,看到黎安的qq在線,便同他打了個招呼。沒想到,網絡的那頭是茉莉。於是,我們就這樣相隔將近二十公裏,對著電腦顯示器,用文字聊了一小會兒。具體說了些什麼,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可以確定的是,一向沉默少言的我,那天說了很多表示感謝和祝福的話。

在我的記憶裏,黎安大約是從2005年夏天或者再稍晚一點,才漸漸開始跟我講述他和茉莉的故事的。

那時茉莉剛剛“拋下”一時“頭腦發熱”的黎安,離開平陽,獨自去上海工作。巨大的失落感和孤獨感讓黎安的變得有些敏感和脆弱。他迫切需要找一個可靠的對象來傾訴,就像我們遭了罪、受了累,總想找個人訴訴苦一樣。於是近水樓台的我就成了理所當然的選擇。

起初我隻是本色地扮演著一個“聽眾”的角色,對故事情節的發展不發表任何意見,對故事中的人物不做任何評價,隻是單純地“聽故事”。我一度認為這種單向的交流是難以持久的,然而事實證明,很多時候講述者其實並不需要什麼實質性的回應。因為對講述者而言,講述本身隻是一種宣泄情緒的手段,而不是尋求解決問題辦法的途徑。所以,故事越講越長,越聽越多。直到講述和傾聽都成為一種習慣。

隨著對黎安和茉莉的故事了解的越來越多,我開始關注他們曲折的愛情長跑,並衷心地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好的結果。可惜天不隨人願。一切關於未來的美好憧憬都隨著茉莉遭遇的那場意外戛然而止了。本來可以很簡單的事情開始變得複雜起來,而且越來越複雜,也越來越艱難。雖然我隻是一名毫不相幹的“聽眾”,但有時候也會忍不住為他們境遇感慨唏噓。

2008年5月29日晚上22點21分,我收到黎安發來的一條短信。短信上說:“茉莉去了,剛剛。”我發了一會兒呆,才回了一條:“請允許我為她默哀。請節哀順變。”就是在那一刻,我產生把茉莉和黎安的故事寫下來的想法。當然,這個想法並沒有被立即付諸實施。原因很多,也很複雜,但最主要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因為在此之前我從來未曾嚐試寫過如此長篇幅的文字,我還沒有真正做好準備,並且對自己駕馭文字的能力信心不足。另一個原因,就是我在本書《前言》中提到過的,有點擔心故事發表後會被現實生活中的“當事人”看到,然後“對號入座”,進而對他們的生活造成無法預估的影響。

然而,這個想法又是如此的強烈,強烈到讓我必須像黎安那樣找一個適合的傾訴對象,把這個故事講出來。終於,有一次跟媽媽聊天聊到感情和婚姻生活的時候,我忍不住給她講了茉莉和黎安的故事。

講完之後我問她:“如果我是黎安,您會同意我娶不能懷孕的茉莉麼?”

媽媽很認真的思量了一會兒才對我說:“我會很嚴肅的勸你放棄。因為我擔心,以你的現在年齡可能根本意識不到孩子在家庭生活中的重要性。當然,這並不是不能克服的問題,比可以如領養一個孩子。所以如果你堅持的話,我雖然不會讚同你的決定,但也不會給你設置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