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姐姐，都怪我不好。”
在回去的馬車上，小蓮子自責起來：“難得出來一次，我卻要放什麼風箏，弄得大家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小玉說：“要怪就隻能怪那位嬌小姐太無禮取鬧了，自以為有點才識，便已淑女自居了。”
蘭芝卻歎了聲：“誦詩書，知禮儀，這句話，我怎麼聽，都聽不懂。”
“是呀，這句話可是我娘說的。”
小蓮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小玉：“喂，小玉姐，你能聽懂嗎？”
小玉搖頭一笑，說：“我不懂，你呢？”
小蓮子也笑了起來：“嘿嘿，不懂。”
還有蘭芝“撲哧”一笑：“嘿，不懂。”
笑聲從馬車裏時時傳出。
突然，小玉緊張起來：“哎呀！蘭芝姐的裙子讓那嬌小姐給扯破了，回去一定會遭老夫人責怒的，這…這該怎麼辦？”
蘭芝說：“如實點吧，我相信娘是不會生氣的。”
“不行不行。”小蓮子擺了擺手：“那行不通。還不如撒個謊，我就說那女人是個瘋子。”
“不可這麼說人家。”蘭芝有所感歎：“其實，隻不過是那嬌小姐太要強了些，論過錯，源頭可不在她這裏。世人的眼光總是苟求女人盡善盡美，卻忘記了一個女人的天分和自然之美。”
小蓮子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太陽開始西落，也有點涼了。
“怎麼樣，今天玩得還算開心吧？”
小蓮子她們來到了前堂上時，娘挺慈祥地問。
“娘。”蘭芝正欲上前如實陳述一番，讓小蓮子給擋了回去，聽得小蓮子乖巧之聲：“開…開心！當然開心，太開心了！一張開嘴巴，就是一口口清新的空氣；一睜開眼睛，那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綠；還有呀，一豎起耳朵，就聽得一陣陣歡快的笑聲。小玉姐，哦？”
“是呀是呀。”小玉自然會其意：“一回到府裏，那就是老夫人您對我們的無限關懷了。”
娘滿意地笑了：“春風暖心，你們的話，倒是越說越讓人愛聽了。”
“娘的話語，娘的笑容，才是真正的春風。有了這暖暖的春風，才使得整個庭院充滿著清鮮的空氣，到處是一片綠意。蘭芝這才真正明白，春天無處不在。”
蘭芝渴望著這樣的“春天”能夠永久、永久。
“其實…”
娘似很有感觸：“娘打心眼裏就疼愛你們，可就是…有的時候連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為什麼常常會衝著你們無緣無故地發點悶火，往往因為一點小事，便沒了一個好心情，尤其對蘭芝，娘有時竟…。也許是娘對你們要求頗高而顯得有點太急功近利了，你們就不要放在心上。看到你們這一張張笑臉，娘也跟著年輕了，幹脆，娘也年輕它個十年、二十年！”
從娘爽朗的笑聲中，娘仿佛真的一下子變得年輕起來。
“娘。”蘭芝自是倍受感動：“蘭芝知道該怎麼做了。”
“好了。”娘揮了揮手：“你們也該累了，就先回房都歇著去吧。”
沒事了，沒事了！小蓮子心裏暗自慶幸，然後轉身拉住蘭芝的手：“走吧，是該回房去了。”
這些過程當中，她都擋在蘭芝的前麵。
娘卻又說：“蘭芝，你可留下來，娘還有些話要對你說。”
啊？小蓮子那表情無異於吞下了一粒蛋黃，她回過頭來：“娘，有什麼話那就吃完晚飯再說吧，我們真的是累了，好嗎？”
“老夫人。”小玉也趕緊說：“您…您也累了，有什麼事等會再說，行嗎？”
“娘不累。”娘仍笑吟吟：“娘想說的這幾句話，都憋了好長時間了。小玉、小蓮子，你們先回房去吧。”
小蓮子怎能挪開身子：“娘？”
娘說：“放心，娘這回說的可是家常之言，你們先回房去，啊？”
“那…好吧。”
無奈之下，小蓮子隻得膽怯怯地從蘭芝身前慢慢移去。
小玉也顯得有了點局促。
“你們…你們這是怎麼啦？”
娘當然能從她們的神情和舉止上覺察到了點什麼。
忽然，她又將極其敏銳的目光鎖定在蘭芝的身上。
她明白了。
蘭芝坦誠而語：“娘，您聽我說…”
“我當然要聽你說！”
娘的神情很是嚴峻：“但我要的不是謊言。說，是怎麼回事？”
“老夫人，其實…”小玉想把事情的始末給說出來，卻遭來焦老夫人的白斥：“我想聽的是蘭芝她自己的辯解，你們休想替其隱瞞，我現在還沒來什麼火氣，你們最好少講點話。”
小蓮子不能默認這個“忠告”：“娘，您的變化怎麼像天氣一樣那麼快？說翻雲就翻雲，說出太陽就出太陽？老是這副樣子，這…這怎麼讓人能受得了。”
“住口！”娘怒了：“我還沒說打雷就打雷，說下雨就下雨呢！你們這麼快就受不住啦，啊？我給你們安個翅膀練練身子，你們倒好，想飛哪就飛哪，心都飛野了是不是？難怪今天回來，你們小嘴一個比一個甜，說的一句比一句暖心，原來，是在外麵惹了事、闖了禍，我還差點真讓你們給騙了。”
“也不先了解是怎麼一回事，就指定人家惹了事、闖了禍。”
小蓮子很不服氣地嘟囔著。
蘭芝仍是坦然地說：“娘，我知道您是一番好意，才會讓我帶著她們一起去踏春。您也希望我們能高高興興、平平安安的回來，您的本意仍然離不開疼愛二字。雖然我們在踏春時遇到了一點不愉快的事情，但我們沒有理由要隱瞞，更不可以編個漂漂亮亮的故事來欺騙您。然而糟糕的事實就擺在您的麵前，娘的生氣和責問自然也是在情理之中，蘭芝不會有所怨歎。如果您能相信蘭芝，那麼我隻想快點把那個不愉快如實地說出。”
娘有了點恢複：“唉，你能理解娘是一番好意，娘還有什麼好責備的呢？娘心裏想說的話都讓你一下子給說了，娘還有什麼不可相信？”
“本來，我們正高高興興地放著風箏，沒想到風向忽左忽右，結果風箏一頭栽了下來。原以為，風箏隻是摔壞而已，不曾料到，竟會發生了那麼巧合的一樁事情。當風箏墜落的時候，正好掛到一位嬌小姐的琴台上，攪了她的興致。本是樁無心之事，況且我們也都賠了個笑臉，誰知那嬌小姐卻是嬌氣大發，定要蠻纏泄憤，還要比試琴技和對句。我原本打算不予理會，可那位嬌小姐實在是咄咄逼人，肆意辱罵。無可忍耐之下，我便撫琴和對句挫了下她的銳氣。更沒想到，她竟當眾撒野使潑，羞惱之下，才撕壞了我的裙子。”
蘭芝如實而道。
“好了。”娘嚴峻的神情中有了點稀薄的笑容：“我們是知書達理之人，以後若是再遇到這樣的事情，避開就是了，免得讓旁人指指點點。這世人的嘴呀，會抹上毒的。娘不是嚇唬你們。就拿這件事來說，如果有那麼幾個愛生是非的人也正好在那，那他們肯定會把這事炒得沸沸揚揚！說什麼那是焦府的新夫人，又怎麼怎麼。白的成紫的，紫的又成黑的，到頭來，若是傳到…有些人的耳朵裏，這可就不好了。你們明白嗎？”
蘭芝應了聲：“嗯。”
娘終於又露出半個笑臉：“好了好了，隻要你們都懂事，我就放心了。我剛剛不是說過嗎？娘打心眼裏疼愛你們，可就是…，有時候連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為什麼常常會衝著你們發點悶火，往往因為一點小事，便沒了個好心情。算啦，誰都不要放在心上，啊？”
“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啦。”小蓮子扮作不悅的樣子：“我們還希望您，下次再給我們安上翅膀嘛。”
“好好好！”娘已完全恢複到先前的笑容：“等你再長大點，我保證送你一對漂亮的翅膀，你和小玉這下總可以放心先回房歇息去了吧？”
蘭芝也朝她笑了笑：“娘有話要對我說，你們就先回房去吧。”
“老夫人，蘭芝姐。”小玉便說：“那我們就先回房去了。”
說完，她拉起小蓮子：“走吧。”
她們走後，娘輕輕拉過蘭芝的手，親切地問：“告訴娘，有沒有身孕啦？”
“娘。”蘭芝害羞起來：“還…還沒有呢。”
娘搖了搖頭，笑著埋怨：“這有什麼好害羞的？真的還沒有？”
蘭芝點了點頭：“嗯。”
“那可不行！”娘說：“這回如果仲卿回來，你們可要好好…”
“娘！”蘭芝更加嬌羞了。
又過去了些時日，天氣漸而變暖了點。
花更豔了，草兒格外的綠。嬉戲的人兒也大可卸下點冬裝，輕輕鬆鬆地去把春兒鬧。也不用說，焦府的花園裏，有了小蓮子的一番折騰，那兒的天地還能寧靜麼？
出點汗珠又何妨！
隻是這暮春之意太招惹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
小蓮子無比快樂地坐在秋千上，由蘭芝和小玉在兩旁推著。
“什麼事值得你這麼笑個沒完？”小玉問：“你再不說，我可要鬆手了。”
蘭芝也說：“是呀，你再不講出來，我和小玉就不陪你玩了。”
“我…我說。”小蓮子還是笑個沒完：“一…一想起上次那位嬌小姐，我…我就想笑。有什麼大不了的嘛！掉下來的隻不過是個風箏，她就那麼容易沒了個好心情。我看她呀，活的也真夠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