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有樂師趕來,在旁奏起鼓樂,眾美人翩翩起舞,一時間小亭內一派歌舞升平。
左丘應著樂聲,開口唱道:
“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穀,遷於喬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有酒湑我,無酒酤我。坎坎鼓我,蹲蹲舞我。”
長歌聽得歌聲婉轉悠遠,不禁又多飲了幾杯。
左丘笑著拉起他的手,交與一位美人,美人帶著他旋轉起舞。
“世子呀,世子,杯中酒可還醇美?”
長歌麵有霞暈,癡癡說道:“醇美非常!”
“桌上的飯食是否可口?”
“絕頂可口。”
“眼前的美人可還溫婉?”
“著實溫婉。”
“既然如此,你可願學我的布虛通甲之法?”
長歌自出生到如今,隻覺得此刻最為暢快高興,仿佛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如沐春風。
於是脫口而出:“我願意學習法術,還請老先生成全!”
左丘聞聽哈哈大笑,說道:“世間煩惱,咎由自取,不如務虛,方得自在!
世子想學,老朽這就相傳!”
“不急不急,老先生且讓我與美人舞完一曲!”
“好,好,世子隻管縱情快慰。”
長歌說完更加肆無忌憚,一把將美人攬入懷中。
美人突然一驚,指著長歌腰間問道:“世子佩戴何物,又圓又硬?”
長歌一摸腰帶,取出隨身攜帶的泥塤,說道:“美人說的可是它?”
“正是,正是,原來是泥塤,不知世子可願為我演奏一曲?”
“這……”長歌此刻隻想繼續歡愉,懶懶不做聲。
左丘插話道:“世子原來多才多藝,美人如此相求,你怎好駁了她的麵子?”
懷中美人又是一陣嬌嗔,長歌早已忘了她並非真人,於是點頭應允。
片刻過後,泥塤之聲漸漸響起,長歌微醺,也不知奏的什麼曲子,隨心而吹,隻是聽起來與周圍靡靡之音不同,反而鏗鏘有力,頓挫連連,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突然,仿佛有人敲打他的腦袋一般,如醍醐灌頂,不禁打一個冷顫。
不對,左丘錯了,自己錯了,這裏的一切都錯了。
他趕忙鬆開美人,遠遠跑到小亭之外,思索良久。
左丘見他離開,急切問道:“世子何故停止吹奏?老朽和美人都還沒聽夠呢!”
長歌使勁搖搖頭,說道:“老先生剛才所言虛實之理,貌似透徹,實則謬論,隻是自我開脫罷了。”
“哦?此話怎講?”
“凡人俗世,享樂之事必不可少,能夠坐天下,食百味,覽春色,擁富貴自然美妙。
但從天道而言,凡人與鳥獸無異,鳥獸之所以繁衍生息,孜孜不倦,乃是因為無思無欲,所食隻為果腹,所眠隻為安生,故而自然靈動,凡人不能相比,此為天道歸一元。
正如我今日前來七星浴堂,所為不過是麵見尊師,求他讓荊軻與我同行,若是學了布虛通甲,不但目的不能達到,沒準今後還會徒增煩惱,失了本心。
老人家,還是讓我上樓去吧!”
“世子何來這許多道理?”
“剛才沒想通,我也是突然悟到的,言語之間多有冒犯,還望老先生見諒。”
左丘一愣,笑著說道:“世子有智慧!你和我說的都對,並沒有什麼冒犯不冒犯,隻是自己想明白就好。”
話音剛落,小亭消失,二人回到天樞堂。
長歌這才發現自己與左丘不知何時都泡在浴池裏,對麵而坐。
“老朽敢問世子,這澡洗的如何?”
長歌一拱手,說道:“一樓開陽堂使我身體暢快,老先生的天樞堂讓我頭腦清靈。”
“如此極好,既然世子洗的明白,就快些上樓去吧。”
長歌披上長衫,朝三樓走去。
在樓梯之間,一個聲音又起:
“慧根篤定,情深通達,高目落子。”
長歌不解何意,隻管上樓。
三樓沒有侍者前來招待,門前木牌上寫著:玉衡堂,高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