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馬裏蘭,初冬,第一場雪,很薄的一層,掛在房簷屋頂,晶瑩潔白。郊外一處木製別墅裏,暖石徹成的圓型溫泉池,蒸蒸的白氣,汩汩冒出的溫泉水,還有放在池邊新釀製出的梅子藥酒。
“爹地,把毛巾披上吧,後背不易受涼的。”
拿著一條白毛巾進來的簡明,端下身來,把厚厚的毛巾披在了泡在水池裏的簡直的後背上。
披完,簡明脫掉了身上的浴袍,隻在腰間圍了一團浴巾,伸腿邁進了水池裏,貼著簡直坐了下來。
簡直始終閉著眼睛,卻沒有睡,簡明給他披毛巾時,他是配合著的,卻隻覺得慵懶,不願抬眼皮,近兩年來,他總是這樣閑散著,已經把簡家大部分的事都交給了簡明,隻有暗黑裏部分瑣事,還由他自己處理著。
真是一眨眼、一恍神的功夫,就要這麼垂垂老去了,年華就是這麼不經折騰,自己還不覺得怎麼樣,它就消失了一多半了。
“爹地,一會兒泡好,我給你按按腰吧。”
簡明倒下一杯梅子藥酒,玉杯打磨得很薄,透出梅子藥酒紅棕的顏色。簡明一隻擎著,遞到了簡直的麵前。
有幾秒,簡直才緩慢地抬起眼皮,淡藍色的眼睛映出簡明越發俊朗的容顏,緩緩的張開唇,簡明就著那微微開了的縫隙,把酒喂進了簡直的口中。
“簡簡,這幾天和延海那邊聯係了嗎?”
簡直說話的語速很慢,好像一直也沒有快過,隻是近來更慢了。要不是簡明已經習慣自己爹地說話的這個習慣,還以為他會無語凝噎呢。
“昨天剛和外婆通過電話!”
“嗯,沒有你……”
知道簡直想問什麼,簡明笑了笑連忙回答:“我媽和我幹媽去瑜伽會館了,剛好不在。”
簡明的幹媽自然是簡樸的摯友李蘋。
“噢,又有新愛好了,你爸呢?”
“還當猴子呢!”
對於自己的生父,簡明一直用一種動物來形容,——野猴子!
“嗬嗬……”
簡直忍不住地挑了唇角,勾出一個很淡的笑來。這個形容到是貼切,時運這人安靜下來時,倒也可用落落來形容,怒時也有撼人之勢,可偏偏這人真怒的時候太少,而假怒又配上動起來……確實有一些猴子樣了。
“陳木還是那副樣子嗎?”
那個五歲開口說話,開口就把自己爹玩進去的小毛孩子,現在也有十二歲了,據說還是如小時候那樣,輕易不開口,一開口就……,總之大家都是躲著他走的。
“可不是!”
提到弟弟,簡明也很無奈。那是個誰也管教不了的怪胎。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極其安靜,完全學術派的樣子,對什麼都不感興趣,隻一心沉浸在各種機器裏,隻要給他幾個螺母,備足工具和材料,他連飛機都能造得出來。可能是太安靜了,安靜得一家子,看著都心涼。哪裏有個孩子樣啊……
“難為你母親了!”
簡樸為了陳木操碎了心,差一點得了抑鬱症,幸好時運抗打擊的能力比較強,又有一個猴子般脫跳飛揚的性格,在簡樸身邊殷勤安撫,才得以讓簡樸徹底想開,對陳木放開了手腳,由得他去了。
“爹地心疼了?”
大人的事,家裏的幾個孩子都知道,特別是簡明。在親爹、養父和自己母親三人這關係裏,他明顯是像著簡直的。當然他不是支持自己母親離開自己父親,他隻是覺得……養父太孤單了。
簡明除了長相和時運一模一樣外,其他沒有一處像著時運的。性格更是相差十萬八千裏。簡明的性子越大越像簡直,這可能和他在簡直身邊長大的有關,而骨子裏襲成了簡樸,——有著一顆溫暖的心。
“嗯!”
簡直從不避諱著簡明,在他心裏,簡樸有多重。
“那……回延海去看一看……”
簡明試探著說道。
“不-了,不願意動。”
回去做什麼呢?幾十年都過去了,看著時運在簡樸的身邊,他實在不舒服。所以這些年除了年節和受邀,他幾乎是不回去的。
“那……哪天我請我媽過來玩幾天?”
簡直聽完,眼睛瞬間一亮,隨後又黯了下去,“不要了,讓你母親為難,不好的。”
“有什麼好為難的,我二十周歲的生日,她還不該過來嗎?”
“你不回去過了嗎?”
每一年的生日,簡明都是要回延海在簡樸的身邊過的,他是把那句“兒的生日娘的苦日”記在心底的孝子。
“把她接來也一樣的!”
這幾年,簡直的身體越發的差了,簡明是一刻也不想離開,不管他們大人之間是什麼恩怨,這麼多年來,爹地對他是真好,無怨無悔,幾乎把能給的都給了,還恨他自己給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