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嶽綱於金槍峰下得了一對石鐧,一柄石劍。綱大惑不解,隻得又返回撫州飛雲閣。路上暗想:這老道厲害得緊,不如趁他夜深時節,悄無聲息劫了他,便回轉沙江關。打定主意,便不往飛雲閣走,取道撫州城以待時機。
等至是夜二更,綱燒化道符,駕土遁出得城來,直上飛雲閣。走了多時,估摸已至閣門,抬頭仰望,確實如此。又各處尋覓了一會子,終見天立道人臥房。綱大喜,暗道:“這老道今夜便要聲名掃地!”捱至三更時分,綱縱身越出,一把抱過老道夾在懷中,出門便走。誰料走不多遠,眼前一道人喊道:“三爵主要上哪裏去?”唬得綱魂不附體,看懷中抱的,卻是一床棉被。綱大驚,再欲土遁,隻見地麵堅實無比,無縫可入。天立笑曰:“貧道早用了指地成鋼法,今日再次擒你,複也不服?”嶽綱大怒,將石劍飛出,手持一對石鐧來戰。道人將拂塵一揮,將石劍打得粉碎。身後呂悅躍身而出,手持銀槍直刺。綱躲過槍頭,一鐧望麵門便打。呂悅俯身閃過,一條白銀槍使在手中,舞動如雪花紛飛,好不厲害。正殺得慘慘愁雲起,騰騰殺氣生,陰風慘慘天昏暗,怪雲奄奄日色黃。
嶽綱遠非呂悅敵手,後退幾步便走。悅持槍追去,不防嶽綱轉身飛出雙鐧,一鐧打在槍杆上,一鐧打在腹部。呂悅大叫一聲,栽倒在地。綱正要脫身,不料空中無端祭起一物,化作一道金光,將嶽綱綁在當間。原來是天立道人祭起縛龍索。天立扶起呂悅,命人攙扶前去療傷,又謂綱曰:“你這廝忒也無禮,如何傷了我弟子?今日須輕饒不得!”命道童見嶽綱推去,打了三十鞭子,拋入山澗。綱原以為身著厚甲,尋常皮鞭奈何不得。不想天立道人那皮鞭乃龍筋製成,又在嶽綱身上貼了符印,三十皮鞭不傷鎧甲,卻打得嶽綱刺骨疼痛,又拋入山澗。夜深水寒,凍得三爵主瑟瑟打顫。幸而縛龍索遇水則開,徑直望飛雲閣飛去。綱方才得空上岸。尋個人家,借火取暖。
次日天明,綱即起身,以隨身玉佩相贈,以表謝意。那主人道:“三爵主光臨寒舍,蓬蓽生輝。隻是這山上天立道人乃一方善士,爵主爺如何得罪了他?”綱曰:“非是我有意罪他,初上閣時,便是兩大弟子刀劍相逼,將吾擒下。二上飛雲閣,欲夜間擒拿,不想為之識破,差大弟子拿我,被我撒手鐧傷了。也不知那牛鼻子用了甚麼法寶,無緣無故將我擒拿,打了三十鞭子,扔入山澗。”主人道:“天立道人隨脾氣古怪,卻是得道高人。若爵主有甚得罪冒犯之處,速去認罪相求,必會下山來助。”綱謝過主人,駕土遁直往大營而來。嶽雷聞綱還,大喜,正欲率眾迎接天立道人,不想他隻身而還。雷問曰:“為何不曾請來?莫不是未帶禮物,惹人怪罪?”綱不敢隱瞞,俱實說出。雷起初無氣,後聞綱夜間行刺,拍案大怒道:“不知事的畜生!天立道長何等尊貴,怎能行如此醃臢之事?嶽家光明磊落,豈料你這畜生壞了祖宗德行!”喝令一聲,左右將嶽綱推出便要斬首。旁有張天師等前來勸道:“元帥刀下留人!三爵主雖有魯莽,到底年輕,不可重罰,可令他再去飛雲閣,隻請來天立道人作罷,將功贖罪。”雷怒氣不息:“這畜生壞我嶽家清名,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左右,與我推出,重杖八十!行刑完畢,速速前去飛雲閣。若有延誤,當即斬首!”左右不敢怠慢,將嶽綱推出,褪下衣物,打了八十。明為八十,張天師等早已暗令行刑人,不可打重。因此隻打了四十真棍,以防元帥相疑。縱然如此,綱兩股間鮮血淋漓,方上了金瘡藥,便又往飛雲閣而來。綱棒傷頗重,乘不得馬,隻得勉強駕起遁光而來。
行至半途,嶽綱暗想:好沒來由的,受了一頓軍杖。今日再去見那牛鼻子,這如何說得?轉念一想,罷了,如今耽誤了數日功夫,前線戰事刻不容緩,且去求他一求,破了西夏再做計較。想罷,抽出雁翎刀,砍了幾根枯枝,背在身後。緩緩走到飛雲閣下,跪倒在地。早有道童望見,報知天立道人。道人出來,見綱身負枯枝,兩股間鮮血淋漓,忙扶起來到道:“三爵主三下飛雲閣,貧道心意已領。前者相難,實為見嶽家誠心。不想嶽元帥竟如此責罰,反倒是貧道之罪了!”剛曰:“屢屢冒犯道長,綱之罪也。還請道長憐征戰十餘年,生靈塗炭,早日收了白蓮聖母,綱代全軍將士感激不盡。”天立曰:“貧道創閣伊始,自詡但不毀我門規戒律,不傷我弟子眾徒,絕不管凡間戰事。”綱何等聰明,當即叩首道:“師父在上,徒兒叩拜了!”一連三叩,天立大喜,扶起嶽綱道:“貧道與你有師徒之分,今既已做了師徒,貧道便不可不管了。徒兒在此養傷,莫要輕動。貧道略做準備,即可下山。待收了白蓮聖母,再回山來,傳你武藝。”綱應允,便在閣內住下。天立命林培壯替綱療傷,待痊愈後傳他秦家鐧法。兀自備下了寶劍、神器,即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