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孟珙克金還鎮襄陽,訓練人馬,以備蒙古南來。未及數月,理宗敕旨,珙擺案接旨:朕近來屢見太祖入夢,叱朕不孝,醒來猶自傷感。想本家祖陵,悉留中原。朝雖南遷,心仍北向。故即日差太常寺簿朱楊祖、看班祗候林拓朝八陵,略盡忠孝之心。卿督京湖諸路軍馬,宜相照應。旨意讀罷,珙謝恩而起,道:“公公,有諜雲大元兵傳宋來爭河南府,哨已及孟津,陝府、潼關、河南皆增屯設伏。若朱太常等大人前來,恐有危難。”天使道:“元帥,天子旨意已然讀罷。聖駕思念先皇,遣大臣拜祭祖陵。這護衛之事自應元帥計較,咱家告辭了。”說罷,轉身便走。珙心下氣惱,卻無可奈何。
會賈似道在側,謂珙曰:“劉軍師善斷陰陽,何不問計於他?”珙曰:“自吾定蔡州、滅金人,軍師抱恙至今,病勢見篤。此事斷不可與知,且去探望一番便是。”二人來見劉儀。儀見元帥前來,欲起身見禮,珙忙止之道:“軍師不必如此,快快躺下。”儀曰:“儀本願助元帥克複中原,不使胸中所學空付黃土。孰料病篤至今,恐再無相見之日了。”珙曰:“軍師好生養著,待病逝見好,本帥便興兵直搗兩京,光複失地。那時還依仗軍師奇謀。”儀曰:“元帥今日前來可有甚麼大事?”珙支吾半晌,仍是不說。似道在旁,將聖旨遞上道:“聖旨在此,軍師請看。”儀看罷,問曰:“元帥以為如何?”珙曰:“聖上執意祭祖拜陵,吾正愁無法,願軍師教我。”儀勉強起身,曰:“淮東之師,由淮泗溯汴,非旬餘不達,當選精騎疾馳,不十日可竣事,逮師至東京,吾己歸矣。”珙大喜:“真妙計也!”儀又道:“吾死後,願元帥照顧犬子,若他成器,則令襄助左右。”珙問曰:“令郎何在?”儀忙召長子劉整來見。
既而,劉整與三好友至。孟珙見整,身高八尺餘,麵似焦炭,眼泛金光,板肋虯筋,魁梧過人。劉儀謂珙曰:“此乃犬子劉整,字武仲。他日常與三四個兄弟射獵飲酒,不成大器。”又謂整曰:“畜生,還不見過元帥?”整與那三人一同跪下:“末將劉整見過元帥!”珙忙攙起,問道:“身後三位壯士可有名姓?”整曰:“稟元帥,這黑臉的叫曹世雄,黃臉的是高世達,紅臉的是向世璧,俱是本地豪傑。”儀曰:“元帥,我這畜生平日好習弓馬,馬上能使一條青龍戟,略懂幾路招式,元帥能用則用之。儀生不能隨元帥北伐,死亦當陰靈看顧王師,北定中原,光複祖業。”言畢,氣絕而死,年四十五。整見父薨,號慟不止。珙亦垂淚,即修表上奏此事。理宗憐儀參讚軍事,平武仙、收蔡州多賴其功,降旨追封襄陽府參軍事。
劉儀既歿,珙辟整等四人為將佐,與李庭芝共掌忠順軍。一日,珙檢閱軍營,見劉整飛馬騎射,發三矢而連中紅心。又見他耍弄一條青龍戟,直舞得如雪花飄飛,好似薛禮再世一般。珙嘉之,邀曹世雄等演練兵刃。世雄遵命,上馬摘刀,原是一口九耳八環刀,龍吞口、紅漆杆,重百餘斤。世雄舞將起來,呼呼帶風,氣勢逼人,眾人皆呼“龍驤將軍”。高世達、向世璧見狀,各自掣兵刃上馬,也來演練一番。世達掌中乃一對八楞紫金錘,世璧善使一對四楞熟銅鐧。雖是短兵器,也是威風不可一世。珙看罷大喜:“我朝自湯陰王棄世,老將多已凋零。先父在時,征蜀而收五虎將,以為膀臂。可惜西平王李祐與李乾元戰於江陵,為小人所害,兵敗身死。鄧君侯號驍勇,然荊山遭厄,命運多舛。止諸葛、湯、徐三將健在,年過五旬。今吾得劉將軍等,則後繼有人。”乃以四人為統製。不數日,有人報朱楊祖、林拓至城下。珙忙率眾將出城相迎。
至城門,見看班祗候林拓下馬來見,謂珙曰:“孟元帥,朱大人抱恙多日,不便在此相見。待入城後再行商議朝陵之事。”珙不疑,迎一眾人馬入城。眾人至帥府廳,林拓忙來轎中請出朱太常。珙見轎中走出一人,待看清時,慌忙跪拜施禮:“臣見駕來遲,望聖上恕罪!吾皇萬歲萬萬歲!”卻原來轎中乃理宗聖上。麾下眾將見珙跪下,亦一齊跪下。理宗忙道:“眾卿平身。”珙問道:“陛下為何親自來此?”理宗道:“朕聖旨所書雖是朱卿前來,奈何祖宗托夢,朕思忖再三,決議躬親。”珙曰:“聖駕出行不同常人,若是太平時節,當選精兵強將隨行護駕。今蒙古覬覦我南朝江山,臣意隻率百餘精騎,隨聖上一往,對外隻稱朱大人奉旨行事。”林拓問道:“這便奇了,既是外有強鄰窺伺,為何不帶大軍護駕?”珙曰:“若是太平時節,那些個山匪盜賊隱於山林,必欲刺駕於鬧市。蒙古負其勇力,若見我大軍前往,必疑來者絕非常人,勢必危及聖駕。若是隻見百餘輕騎,必不設防,可謂安全。”理宗大喜,命孟珙挑選士卒,擇日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