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一怔,急忙說道:“主子,奴婢明天一早就讓孩子們移植幾盆花草進來,那樣就不會顯得空蕩了。”
嘉靖帝苦苦一笑,倒也沒有再說這事。
“唉,朕在這裏住了多少年了?”嘉靖帝再次問道。“主子,今年是嘉靖四十五年,您在這裏住了四十多個年頭了。”說出這話的時候,李芳心中難免有些酸楚,歲月不饒人啊,如今的主子確實老了。
“四十五年,不少了。朕常常在想,以後住在這裏的人會不會也和朕一樣覺得孤寂呢?”嘉靖帝的自言自語可是把李芳嚇了一跳,急忙跪在地上。
“主子,這話萬萬說不得,您身子骨健朗,這地方隻能由您一直住下去。”
“嗬嗬,胡說。帝王無數,比朕強的比朕弱的都不少,你看他們那個長生不老了?”嘉靖帝回頭說道,不等李芳答話又繼續道:“唉,生老病死在所難免,朕不是神,怎麼可能長生不老呢。”
“主子……”李芳神色欲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來皇上心中什麼都清楚,就算自己再說什麼好聽的也是白搭啊。
“行了,起來吧,朕這不是還活著嘛,流著眼淚等朕死了再哭吧,也許到那時候也就你這個奴才才是真傷心。”嘉靖帝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外庭的那些人巴不得自己早點死了呢。
這話茬李芳可不敢接,要是接了那不就是肯定皇上他老人家會死嘛。
“李芳,快到清明節了,趕明派個人去江西給嚴嵩上上墳掃掃墓,嚴世蕃這小子沒了,也不能就此讓他的墳荒了,畢竟為朕扛了二十多年,是個好臣子。”嘉靖帝囑咐道。
“是,奴婢一定安排妥當,把您的心意讓天下人都知道。”李芳急忙應道,看來主子真是老了,人一旦老了,就喜歡念舊。
“糊塗,嚴嵩官聲不好,這事情就不要大張旗鼓了,省的又有人說三道四。”嘉靖帝回頭瞪了一眼李芳,這家夥還真是老了,辦起差事來也考慮不周了。
“是,奴婢糊塗,奴婢糊塗。”李芳唯唯諾諾的說道,主子人老了,脾氣卻是沒變。
“人間,地獄,生生死死輪回不斷,你說朕這些年殺的人都投胎了嗎?”嘉靖帝今天的話比較多,而且每一句話都能讓李芳心驚膽戰。
“主、主子,這些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肯定在下邊受苦呢。”李芳隻能撿好聽的說了。
“唉,罪孽啊。宮女,大臣,都是一條條人命啊,朕當年怎麼就下得去手呢,要是放他們一條生路就好了,也許今天的皇城裏就不會顯得空寂了。”嘉靖帝站在窗戶前感慨道,隱隱有著一絲懺悔。
李芳一愣,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話太大逆不道了,李芳竟然驚出一身冷汗來,哆哆嗦嗦的站在嘉靖帝身後不敢說話。
沉默良久,嘉靖帝總算是從回憶的長河中回過神來,輕聲問道:“最近裕王在做什麼呢?”
“回主子的話,王爺這段時日閉門謝客,正在研讀論語呢。”李芳小心翼翼的說道,論語治天下,要是有人挑毛病,這可是大錯。
“嗬嗬,他倒是好興致,讓你的人撤出來吧,就這麼一個孩子了,幹嘛非要防賊似地防著他。”嘉靖帝難得一見的露出了慈祥的神色,算算父子二人已經有很長時間沒見麵了,也不知道他成熟了多少,一句二龍不相見,苦了他也苦了自己。
“是,奴婢明早就去辦。”李芳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說道:“主子,要不把王爺請進宮來小住一段時日,正好陪您說說話。”
嘉靖帝心中一動,隨即歎了口氣:“免了吧,讓他在府中好好讀書,這是一件好事,不要打擾他。”
“對了,明日傳旨讓高拱入閣當差吧,禮部尚書的職位也兼著。”嘉靖帝忽然想起了這茬,也許是給兒子的一個好禮物吧。
“是,奴婢明早就去辦。”李芳回答這句話已經有些麻木了,這半天他總算是看出來了,皇上這是在安排後事!
“還有沈崇名,明日讓劉守有把他帶進宮來,悄悄地,不要讓外人知道。”說道沈崇名,嘉靖帝不由笑了起來,是個人才,也是個孩子,竟然被兩個女人給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