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前回,許槿眾人在“京兆伊”待得一日,便又急匆匆上路。於路無話,行得十餘日,已進入河南地界。這一天,眾人行到一處“回龍溝”的地方,過得“回龍溝”便可直達少林寺。吳越在前麵開路,方洪春掉後,其餘眾人隨後跟行。吳越最先進入溝口,有諺雲:“遇林莫入”卻沒有“遇溝莫入”的說法。況且吳越前麵開路,哪有疑神疑鬼,遇到什麼事都要停下來等到大家來商議的道理。溝外陽光普照,溝內古木參天,少許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透進來,變成一道道光的帷幕,再加上千奇百怪的樹木,愈加顯得光怪陸離,陰森可怕。吳越雖有一身本事,卻也不禁汗毛直豎。行到一箭之地,忽聽得一聲怪叫,過後,又什麼都沒有,林中靜寂得可怕。吳越料定林中有名堂,不宜單身前行,便止步不前,等待方洪春前來彙合。便在此時,一支鳴鏑勁急地飛來,吳越晃身躲過,鳴鏑飛過,吳越前方多了三男一女。隻見三男都是清一色的匈奴武士打扮,那女子妖嬈嫵媚,卻是中土人士。三男清一色的手執圓月彎刀,中土女子手掂一席絹帕。為首一男子越前一步說道:“我們已等候多時,識相的,把你們那江湖令拱手交出,倒還有得商量。若然牙迸半個不字,哏,明年今天就是你等的祭日!”吳越哈哈一笑回道:“我道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大英勇大豪傑,原來是這般猥瑣相的匈奴狗啊!”吳越手指女子說:“匈奴狗賊屢屢侵我邊界,殘害我大漢子民。你身為中土人士,卻與這般豬狗一樣的賊子在一起,還是人嗎?”那女子怪眼一翻,說:“什麼中土匈奴的,老娘一概不認。誰出得起價錢,老娘就跟誰。”那三個匈奴漢子早已忍耐不住,呐一聲喊,三人三柄圓月彎刀,飛一般地衝向前來。吳越倏地抽出鐵劍,一個旋風急舞,周遭蕩起一陣劍風,但見樹葉紛飛,如雨般飄落。三個匈奴漢子圍住吳越動起手來,匈奴功夫與中土大為不同,匈奴人驃悍,功夫也剛勁而凶猛。圓月彎刀有劈,削,砍,刺,撩,掃等招式,對劍,圓月彎刀還有鎖拿鐵劍的功能。那匈奴三個漢子把吳越圍在中間,三把刀倏進倏退,配合得嚴絲合縫,匈奴功夫,雖然招式不如中土武功那樣繁複精妙,但配合上卻精妙無比,吳越一柄劍舞得風雨不透,卻也攻不破那三柄圓月彎刀所織就的鐵網。這種情形,對吳越極為不利,須知一人對三人,如不能得便處結果對方一二人,終究有氣盡力衰的時候,最終免不了失手。況且對方還有一人在旁監視,吳越還須時時提防那個女子的偷襲,這裏吳越堅持待援慢表。
方洪春在後,行至溝口,未見吳越,料得吳越已徑直進入溝內。又怕如果有變,吳越孤立無援,情形危險,於是也隨著進入溝中。行得幾步,空中一張大網忽地墜落。按說,憑你功夫多高,那網張開著飛墜下來,當你發覺時,定然已被網住。事有湊巧,不知何處飛來的野蜂叮了方洪春額頭一下,方洪春慌地抬頭觀看,便在這一瞬看到飛網墜落。學武之人,反映何其快捷!方洪春一個側身箭射,上半身剛剛躲過飛網,下半身被罩在網中。方洪春急地一個側滾,用手撩開了網住腳邊的網蔸。便在此時,有三人向方洪春飛撲而來。方洪春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一躍而起,手中鐵劍卻已出鞘,動作之快,非尋常人可比。那三人已趕到,忽見方洪春站立在網邊,同是一驚!三人見多識廣,反映迅速,三把圓月彎刀閃電般向方洪春招呼過來,方洪春側身躲過,三柄刀又跟蹤而至,並無一絲一毫停頓。方洪春舞開鐵劍,劍風所至,劍尖“嗡”然作響。那三個使圓月彎刀的匈奴漢子也非泛泛之輩,三柄圓月彎刀,攻則同進,讓人無可閃避;退則互為掩護,倏然而退,讓人無機可乘。方洪春縱然劍法精妙,一時之間,卻也奈何不了那三人。
許槿眾人迤邐來到溝前,伍睿當先,便欲進入溝內,許槿止住。許槿側耳細聽,已知溝口內有人打鬥,打鬥的一方定是吳越或方洪春。許槿正自盤算,如何進溝馳援,忽感到溝口外樹林中有動靜,急叫大家注意,但見箭矢如雨,突兀而至,眾人急急躲身樹後。約摸半袋煙功夫,對方停止射箭。此時已是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聲呼哨,周圍林中忽地鑽出一撥三山五嶽漢,四嶺八村人。這夥人手持長槍短棒,也有人手拿硬弓鐵劍,或手舞鏈子鎖,方天畫戟等兵器。一個老者似為領頭人,老者當先出前而言道:“各位好漢,你們不用再躲了。剛才那下,算是見麵禮,目的是試試各位的反映。看來各位第一考試算是及格,各位好漢請現身吧!”許槿做個手勢,示意大家別動。那老者又說過兩遍,許槿示意伍睿出去答話。伍睿從樹後現身,他傍依大樹而說:“你們是什麼鳥人!怎麼紅不說白不說,暗地裏就亂放冷箭,這算哪門子的規矩?”那老者抱拳於胸道:“這位老弟無須多言,叫許槿那老兒出來答話便是。”許槿聽這聲音,似乎頗為熟悉,想得一想,恍然大悟,原來是師弟啊。許槿從樹後現身,他走前兩步道:“何悅師弟,真是你嗎?”那叫何悅的老者道:“師兄,你想死師弟了!”許槿道聲:“慢來!”然後附在伍睿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伍睿悄沒聲息地退下。許槿對何悅道:“師弟如何在此做這等剪徑的勾當啊?”何悅叫人點上火把,然後對許槿道:“師兄,小弟非為剪徑。”“這是怎麼說?”何悅走前幾步,離許槿約摸丈許遠近,他道:“自師付沒後,小弟流落江湖,做的都是劫富濟貧的事。前不久,小弟得遇匈奴郅支單於手下右大將訶鄂奇,此人一派正氣,又極為豪爽。說到郅支單於被害之事,其實是我大漢與呼韓耶單於設計誘殲。想我江湖人士對此等卑劣行徑豈能熟視無睹?適逢訶鄂奇相邀,小弟便同意共為郅支單於呻冤。”許槿一聲歎息:“師弟錯矣!”繼而說:“漢柞興衰,天運有道。自我天漢興立,漠北匈奴便不時侵擾。攻城略地,對我邊民燒殺搶掠,無惡不做。我邊民終日惶惶,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天幸得郅支單於覆滅,呼韓耶單於與我大漢以鄰為睦,從此匈奴與大漢化幹戈為玉帛。近聞大漢與匈奴和親,呼韓耶單於已到長安,此乃萬民景仰之大事。訶鄂奇不思悔改,欲逆天而行,阻撓凶漢和親,師弟切不可上當受騙啊!”何悅急道:“師兄差矣!此事乃呼韓耶單於挑起,設計陷害了郅支單於,此仇不報,何可立信於天下?至於凶漢紛爭,自有史家評說,非你我師兄弟所能辯明也。”許槿又道:“師弟如何這般愚迷?自秦朝一統天下,為防北方匈奴,烏孫,大月氏對我邊民侵擾,便大興土木,修築萬裏長城。現今萬裏長城尤在,匈奴屢屢偷襲我長城邊關,得便處便擄掠人民,搶劫財物生蓄,我邊民痛苦不堪,每每流離失所矣!”何悅臉色不悅道:“師兄,你我在此如何說得分明?”許槿道:“師弟,你我二人不必為此爭個輸贏,曆史自有見證。隻是眼前,師弟還須看在過世的師付名下,請予讓道,師兄我在此多多致意!”何悅道:“師兄,我等江湖人士當以信義而立天下。我已答應訶鄂奇,不放任何人過此溝。今若放師兄過去,是師弟失信於天下矣!我與師兄,是師兄弟情份,我與訶鄂奇,是江湖朋友。師弟不能為了師兄弟情份而壞了朋友之友情,也不能為了朋友而毀了師兄弟情份。但信義高高在上,師弟不能做失信之人啊!”許槿麵露微笑道“師弟何太愚也?對小人,對惡事,沒有信義之說,信義隻存在於坦蕩君子之間。你我受教於乃師,雖是師兄弟,其實情同手足。今天你我雖然站於不同立場,縱然你我見解不一致,師弟難道仍要為難師兄的不成?”何悅低頭沉思,良久,何悅抬頭道:“師兄,小弟思慮再三,仍然撇不過信義二字。感謝師兄平時的教誨,小弟在此讓師兄三招。”許槿哈哈笑道:“師弟差矣!縱然作對,哪有師弟讓師兄的作派?師兄我便照師弟所言,讓師弟三招,算是你我師兄弟一場。”何悅一聲“師兄,小弟占先了!”話音甫落,人已飄身近前,左掌倏地鈄劈,乃是砍掌。師兄弟二人同時拜師,許槿隻是年紀稍長,故為師兄,二人功夫卻是相若,誰長誰短,難以分說。許槿見何悅砍掌急急攻到,微一側身躲過,何悅早料到師兄有此一避,砍掌未用老,順勢化為撩掌,摟擊許槿右肋,右掌化指,疾點許槿俞氣穴。此時,何悅要逼得師兄還招。許槿如若出招相敵,自可招架,但卻違了自己許下的諾言。若不招架,看看左右均無法閃避。許槿迫得無奈,隻好來個鐵板倒,後背一觸地,即刻來個側滾翻,躍身而起。腳尚未站穩,何悅的當頭一掌卻又攻到,那凶猛的一掌離許槿頭頂隻差得寸許,看看許槿就要傷於這一掌之下。許槿迫得再度施展鐵板倒這招,人未及側滾,何悅飛起一腳踢來,卻剛好是第四招。許槿躺身於地,左手架開何悅的飛腿,正欲向旁側翻,何悅連環踢腿滾滾複複,一腿快似一腿,不容許槿起身。許槿招架中,手肘忽然碰到一個石子,順手捏在手中。又擋得幾招,許槿忽道:“看暗器!”右手乘隙擲出石子,乘何悅閃避之際,許槿一個鯉魚打挺,倏地跳了起來。
卻說伍睿悄然退後,他悄地招呼謝宇和唐英在一處,要唐英護住李玉貞,然後帶謝宇閃過一邊。二人悄沒聲息地繞過眾人,潛地進入溝內。其時,溝口不遠處,火把通明,三五個匈奴漢子在圍攻方洪春。若是一般武士,功夫再高些,方洪春在百十招之內也可各個擊破。這些匈奴武士也許早就明了自己的短處,是以練就三五人配伍的陣法,以精熟的陣法彌補武功的不足,這也是訶鄂奇的過人之處。伍睿與謝宇見方洪春並沒占得便宜,便悄地逼近,看看至近,突地躍起,二人手起劍落,即時刺翻兩個匈奴武士。剩下的三個武士嚇得屁滾尿流,呼哨一聲,撤下兵器就走。伍睿與謝宇同方洪春一道向溝內疾進,見前方火把照亮如同白,三個匈奴武士正在圍攻吳越。伍睿,謝宇,方洪春一哄而上,一陣亂劍把那三個匈奴武士刺翻在地。其餘在旁邊拿火把照亮的一般武士嚇得魂不守體,一哄而散。伍睿,謝宇,方洪春與吳越急忙向溝口大踏步迎來。何悅與許槿相鬥,二人功夫本就相差無幾,似這般鬥下去,三五百招不一定能分出勝負。何悅本欲招呼周圍的武士上前圍攻,一陣亂刀把許槿砍為肉泥,心下又不忍。正躊躇間,有武士自溝內慌慌張張跑出,說在溝內遭遇伏擊,溝內未跑出之人已盡數被殲。何悅一步跳開,揮一揮手,倏然退下,其餘眾武士隨之走個幹幹淨淨。
再說那天清晨,書生進來說明小姐失蹤時,趙直莫名其妙地大急,而後又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尋找,這番舉動,張仁惠看在眼裏,卻不聲張。劉燕說,讓她出去找吧,雷彬看著張仁惠,張仁惠點點頭同意。雷彬道:“仁兄這裏平時可有強人出沒?”張仁惠笑道:“遠近強人都成了我的兄弟,更有何人敢對我靜虛山莊不敬啊?”雷彬道:“那便好,如此,你妹應該無事。”張仁惠笑著回道:“我那妹子平時不出去惹事,周遭的兄弟們就感天謝地的了,誰敢招惹她?”雷彬微笑著點頭,眾人開始享用早餐。趙直一腳衝出客廳,直接跑到張仁敏的房間,扣門無人應,便一頭撞了進去。屋內無人,趙直想了想,便又朝花園跑去。在湖畔,在相思林中,趙直看到了張仁敏。隻見張仁敏蹲在地上,手中握著一節竹杆在泥地上寫著什麼。趙直悄地靠近,見地上已寫有一首詩,其詩雲:
月兒已像檸檬
誰個燕語昵噥
回顧伊人倩影
原是一場**
原來張仁敏是為寫詩,才躲到小園裏來的啊!趙直正要招呼張仁敏,忽見她癡癡地在地上反複地寫著一個字,仔細一看,原來寫的竟是一個“雷”字!趙直見到這個情形,愴然回味,竟然癡了……劉燕回房間找不到張仁惠,遙想昨晚的事,禁不住春心蕩漾,俏臉發燙。想一想,張仁敏定是羞於見人,必定躲在花園之中。於是,劉燕沿著小路朝花園走來。學武之人,本就身輕如燕,更兼劉燕輕功又好,腳走在泥地上,悄無聲息。劉燕先是看到趙直,心裏一陣狂喜。這幾時二人接觸雖是不多,但劉燕心裏麵卻有了趙直的影子。昨晚之事,劉燕本是極度傷心,發誓不再搭理趙直,但當獨自看到他時,卻又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走得較近,見趙直眼睛定定地看著前方,劉燕順著趙直的眼光看過去,原來,前邊地上還蹲著張仁敏!隻見張仁敏手拿一節小竹杆在泥地上寫啊寫,反反複複就寫一個字,劉燕雖不通文墨,但尋常的字卻還是識得,看著張仁敏一筆一畫地寫,劉燕識得是一個“雷”字。劉燕驚訝之際,卻也看得呆了……
趙直去得許久,不見回音。劉燕去找,又沒有消息。張仁惠有些坐不住了,他說:“兄台,你與王師兄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去就來。”雷彬道:“仁兄請自便。”張仁惠回到張仁敏房間,沒見到其妹。除此之外,張仁敏平時最常去的地方就隻有花園。張仁惠沿著小徑朝花園走去。遠遠地,張仁惠看到劉燕低垂頭在看什麼,張仁惠大驚,難道劉燕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在看嗎?走得稍近,張仁惠看到劉燕前方蹲著趙直,順著劉燕與趙直的目光看過去,原來其妹張仁敏也蹲在地上,隻見她手中捏著一管竹杆,在泥地上寫啊寫,反反複複就寫得一個字,乃是一個“雷”再看旁邊,還寫有一首“月兒像檸檬”的詩。張仁惠不光武功了得,其文采也相當出眾,細看此詩,乃是女孩兒家春心萌動的詩。張仁惠待要喝止,又怕驚了三人,進既不好,退也不能,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辦才是……張仁惠前腳離開客廳,雷彬與王亮後腳就跟出來。走到小園裏,雷彬忽感腰部疼痛,他護住痛,不再前行,卻示意王亮跟著張仁惠。王亮是個粗人,沒甚心計,遠遠地看到張仁惠站在那裏不動,便扯開喉嚨一聲高喊,這聲喊叫如晴天霹靂,驚得眾人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