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張子健說完這番話的時候,眼角流出來的淚水,李子元長長的歎息了一聲。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也許對張子健來說自己參加革命後,家人跟著他受到的迫害,遠比他自己受過多重的傷,都讓他心裏麵按感覺到痛苦。
而這一點,是當年老蘇區出身的紅軍幹部中,普遍的現象。承受家破人亡的不單單是張子健一個人,當年的老根據地那個不是這樣?根據地丟掉之後,幾乎所有的紅軍家屬都遭受的迫害。
紅軍三大主力彙合之後,很多紅四方麵軍主力出身鄂豫皖出身的幹部,都想方設法找最後一批轉移出鄂豫皖的紅二十五軍,向當年那些留在鄂豫皖堅持遊擊作戰的老戰友,打聽自己家人的消息。
但大別山區並不是就那麼一個縣,也不是就那麼大的地盤。盡管大部分人都沒有消息,但還是有的幹部打聽到了在紅軍主力轉移後,留在家鄉家人的大致境遇。即便是這些寥寥無幾的消息,基本上從來沒有什麼好消息。
家中父母被殺,老婆和孩子被賣掉的不止一家。大部分紅軍家屬,都遭到了空前殘酷的報複手段。被迫改嫁的,已經算是一個好的結果了。相對於有些家人被殺了十幾口的幹部,張子健的遭遇其實還不是最壞的。
當然,現在的李子元也不知道,在當年的江西、鄂豫皖、川陝等老根據地,在紅軍主力轉移之後,這些老區都經曆過了什麼。在紅軍主力轉移之後,留在老根據地的紅軍家屬,都經曆了什麼樣的遭遇。
女人和孩子被轉賣,房子被燒成一片空地,父母被殺或是隻能逃亡。特別是在鄂豫皖時期的中高級幹部家屬,被滿門殺成絕戶的都不在少數。資曆越老的幹部家屬,受到的迫害就越重。
的確,張子健家人遇到的不是最慘的。在江西、在鄂豫皖,全家被殺絕的比比皆是。但張子健的遭遇,也說明了很多的東西。有些東西,不能單單的指責這些幹部。戰場上打生打死,這是既然當了兵就免不了的。
但是你在戰場上沒有辦法,事後就對家屬進行這種非人的報複,這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了。張子健心裏麵有怨氣,這也是正常的。這一點,李子元也很清楚。但畢竟環境不同了,有些觀念作為一個軍事指揮員是必須要改變的。
李子元知道在幾年之後的解放戰爭之中,被俘的那個方麵的士兵,甚至是下級的連排級別的軍官,成了解放軍最大的補充兵源,甚至是技術兵種的基礎。解放軍的炮兵、裝甲兵,甚至是航空兵和海軍最初組成人員之中,不是起義的人就是俘虜。
尤其是在解放戰爭中,發揮了巨大作用的炮兵,甚至主要的來源就是那方麵的俘虜。你對這些人有隔閡,現在看還算不了什麼。等到兩年之後,豈不是將最大補充兵員,以及技術兵種就這麼白白的扔掉。
要知道這些俘虜兵,可是難得的寶貝。完成全訓的俘虜兵,隻要教育過來不僅節省了大量的訓練時間。最關鍵的是也補充了部隊基層人員,正規作戰經驗不足。如果張子健要想走的更遠的話,有些東西他必須要看的開一些。
李子元拍了拍張子健的肩膀道:“老張,你的情況在全軍都不是個例。當年鄂豫皖、江西出身的老紅軍幹部,留在原來蘇區的家屬待遇,基本上都和你差不多。有的家屬遭遇到的境遇,甚至比你的家屬還要慘痛。”
“現在不管怎麼說,你的家人還留在陝甘寧蘇區,至少在咱們的地盤上。你至少還知道他們,現在是安全的。咱們多少鄂豫皖、江西出身的老幹部,一點家人的消息都不知,甚至連他們的死活都不清楚。”
“老張,你必須要盡快的走出來。記住,你是這個團的副團長。咱們團就這麼幾個團職幹部,大家的眼睛都在盯著咱們看呢。我知道你心中的傷痛,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夠撫平的。但咱們不能搞株連,這些戰士他們是無辜的。”
李子元的話音落下,張子健沒有說話,而是看著村外的這條幹涸的小河,沉默良久之後才道:“團長,我會盡快走出來的。不過,我希望這一戰打完之後,您能重新考慮一下一營長的人選。至少我感覺,我現在當這個營長有些不稱職。還有,我想去抗大進修一段時間。”
對於張子健的要求,李子元搖了搖頭道:“老張,你去抗大進修我支持。但是你想辭去一營長的職務,至少在我這裏是不會同意的。因為,我認為至少在現在,沒有比你更適合這個位置的人選了。你要是高升,我不攔著你,不能給你擋道。”
“但至少在現在,我希望你一營還是由你帶著。因為這個一營除了你之外,交給別人我不放心。這次反掃蕩作戰分區一團損失很大,又抽調一部分幹部南下組建新分區,,現在縮編成分區特務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