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黑夜吞沒了天地間所有的光彩,隻有身邊的這一盞微弱的小壁燈,不甘寂寞地在蒼茫黑暗中強撐著最後的光明,正如同此時的林葦芊,明知自己已經是窮途末路,無路可退,可是心中仍殘存著不滅的希望,勇敢地為著腹中的一顆小豆子,獨自堅強。
雙手輕柔地覆在自己的小腹,心中柔柔地和這個可愛的小生命輕語,寶寶,你睡著了嗎?媽媽要和叔叔說話,你不要聽,好不好?
不久前,她躺在陸淏暄的臂彎裏,一起為著這個小生命揮汗如雨,甜蜜地彌補這幾年的時光斷點。終於,她在幾天前發現,他們得償所願,可惜,孩子的爸爸又要錯過了。
怎麼辦呢,寶寶,媽媽好想爸爸……
身後的男人,聲音深沉似水,低沉的音色很幹淨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已然有了幾分壓抑的慍怒,“回頭!”
難得在這件房子裏聽見熟悉的母語,可是,林葦芊卻沒有覺察到任何同鄉人的親近。
的確,對於他這樣的人,也是無法忍受她的忽視和怠慢的。
好吧,回頭就回頭,在情勢完全不利於自己的情況下,遵從對方的意誌才是保護自己的唯一方式。
林葦芊站起身,平靜如水,像是麵對一個房東一樣禮貌,“方先生。”
方堃眉毛輕微地一挑,幾不可察。
他穿著黑色的絲綢襯衣,在黯淡的燈光下折出一片白色的光芒,一半白,一半黑,也是他的真實寫照。
衣襟上是銀灰色絲線手工刺繡的雲起龍驤紋樣,很貼合他“英雄兒女”的氣質。
他走近一步,細細打量著她。
眼裏的寒冰似乎在一點點消融,臉上僵硬的線條也柔和了幾分。
林葦芊沒有忽視他臉上任何的異樣,可是,直覺告訴自己,他這種不合常理的軟化很危險。
“這麼晚坐在外麵不冷嗎?”他語氣淡淡的,但是相比剛才的隱怒,已經平和很多了。
說出這話,方堃也被自己嚇了一跳,這種類似關心的話可不像是從他口中吐出來的,隨即自我調節到最初的冰冷狀態,陰著一張臉把她拖進房間。
林葦芊想要掙開,她覺得她和方堃還沒有熟稔到這種程度,但是,方堃的力氣比陸淏暄還要大許多。
“方堃,已經很晚了,我想休息了。”林葦芊說道。
“聽說你這幾年躲起來生孩子去了?”方堃徑自問道。
林葦芊一驚,但是方堃還是那樣眼神灼灼地盯著她,絲毫沒有意識到深更半夜在一個多年不見的女同學房間討論生孩子的問題是多麼尷尬的一件事。
“方堃,今天太晚,如果你想和我聊聊這幾年的生活近況可以等到明天嗎?”
孕婦在懷孕最初是嗜睡的,林葦芊也不例外,她已經強打著精神等到午夜,此時,已經支撐不住了。
“好啊,我也累了。”方堃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林葦芊警覺起來,狐疑地望著他。
“怎麼了?”方堃似是看出她的疑慮,說道:“我在我的房間睡,不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