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不是輕易動怒的人,用她自己的話來說,活到這把年紀,見過的生死比見過的人還多,還有什麼看不過去的,可她一旦動起怒來,便是極大的事情。
昨天……那一場,像是一場意外。
可她知道,不是意外,是她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楚睿。
經過了一夜,如今她心中早已沒有了昨日的怒氣,她知道,是自己情緒激動了,如今脫離了當時的情況,將自己抽離出來,再回想起來,楚睿似乎也沒有說什麼,何況……似乎他要說的話,都被打斷了。
她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更不是不能麵對這些事情的人,思及此,她在床上似是歎了一聲氣,卻是翻身而起了。
寧兒端著臉盆進來的時候,麵上仍帶著昨夜沒有被蟬鳴吵鬧的愉快,“阿姐,院子樹上的蟬都掉了下來,日後便再也不會打擾阿姐了。”
程錦咽了一口唾沫,想起昨日楚睿那一揮,差些將北苑毀了,抿了抿唇,心下覺得好笑,以楚睿這番功力,她這條小命還能安然活到今日,可真該謝他大元帥手下留情了。
可這麼一想,她便想起了過去的“種種劣跡”,心中一凜,眯了眯眼睛。
寧兒不知她變幻的神色是為何,可當程錦這等思考的時候,她自是不會出聲打擾,隻依著她的情緒,收拾好了一切。
待到程錦出門的時候,陸遠已經在北苑門口等待,“程姑娘,元帥請您去前廳一趟?”
很顯然,他的樣子,隻怕她還在屋中的時候,便已經來了。
陸遠知曉昨日程錦與楚睿一番大吵,今早還擔心這姑奶奶大氣不消,此時與她說話還心有餘悸,可卻是見程錦麵上並無不開心的神色,反倒是程錦看他麵上沒有掩蓋的小心翼翼與試探之色,心下暗笑,挑眉問他,“楚睿找我?”
平常的語氣,便是陸遠都覺得有些怪異。
隻能在她一雙眼眸的注視之下,艱難地點了點頭,“嗯!”
程錦定定看了他兩眼,思考了一瞬,站起身,拍拍手,“也罷,我便過去一趟就是了。”
陸遠心下不定,猶豫了一會兒,看著程錦麵上並無怒氣的神色,“程姑娘……您還在生氣麼?”
程錦笑眯眯看向他,“你看我像是生氣的樣子麼?”
“不像……”
程錦不語,對著陸遠勾了勾唇。
可陸遠見著她這模樣,心下卻是更加不安了。
鄔終北苑的前廳,坐著四位年過花甲的老人以及……旁子瑜,四位老者須發須白,麵上皆是嚴肅之色,可若是仔細看著,分明能夠看到那嚴肅之色中帶著的隱隱的激動與期盼。
更有其中一位老人,眼睛時不時看向該有人進出的門口,可半盞茶過去了,一盞茶過去了,仍舊是沒有人出現,那樣的神色,若非是顧著長者的穩重,想來,此時此刻已經不會坐在這一處了。
坐在主位之上的楚睿,將前廳的一切都收入了眼底,可若是外人看起來,他卻是如同置身事外一般,淡漠,清冷。
這四個老人,便是藥王穀已經不理事的四位長老,花懷、冷封、申火與姚奉。
若說這四位老人,早在二十多年前,江湖之上,不知有多少人受過他們的恩惠,且不說他們醫術了得,更是極具鑽研精神,隻是,如今,早已退居人後,深居藥王穀之中,隻鑽研醫藥,極少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