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穀的穀主被欽封為當朝清樂郡主,位同公主的消息,隨著那一份明黃色的聖旨進入閑雲山莊和幾個貴人再出來過程,而後,便紛紛揚揚在江寧府傳開了。
這等繁華之地,車水馬龍,人流眾多的地方,最是瞞不住這等出了一個口的消息,因而,那一日,不到日落的時候,這消息自是已經傳開了,百姓雖是不懂天家之事,不清楚江寧府、藥王穀的這般熱鬧,卻是知曉,藥王穀因為這一代的穀主而一夜之間變得尊貴無比,成就一時的趣談。
當然,皇帝要欽封一個郡主,自然是要昭告天下的,而此時,也掐著時間,準準地張貼了皇榜,昭告了天下,知道不知道的人,這會兒都知道了,當今聖上欽封了藥王穀的穀主為清樂郡主。
偌大的皇城之中,對於這一番熱鬧,並不是顯得太過熱衷。
藥王穀雖然可說是無人不知,但到底並非與每個人的生活密切相關,尤其是生活在皇城根下的老百姓們,大多數非富即貴,即便不是,也是老實本分的小老百姓,與茫茫江湖藥王穀之間的聯係尤其小,除了知道那藥王穀以救濟天下生民為己任之外,除了那些如話本談資的趣談之外,倒也不多了解了。
因而,對於這番熱鬧,倒是顯得來得快,去的也快。
值得一談的不過是這一次欽封的郡主,身份竟然是一個遠離廟堂的藥王穀穀主,不是富貴之家的女孩兒,畢竟,皇帝陛下若是高興了,隨意封一個郡主之類的,也不是沒有可能,隻是,這欽封的清樂郡主,與那盛名滿京城的含之郡主之間,就不知誰更勝一籌了。
然而,在皇城外的熱鬧之中任其熱鬧,長壽宮之中,林皇後高貴雍容的身子靠在美人榻之上,聽著宮女來報。
四十多歲的婦人,因著保養得意,此時此刻,麵上並不顯得有任何老氣,即便是年過四十,可雍容之中越發透著一股深宮婦人多年威壓之後不容侵犯的高貴,皇後自是皇後,她與承順帝夫妻多年,雖是如今經曆了起落沉浮之後,早已恩寵不再,可林皇後卻依舊是掌握這後宮最高權利的人。
愛情,也許愛情從來都沒有存在過,林皇後所求,便是沒有了那份少女時期曾經緬懷過的愛情,便得來一個帝王賦予的龐大權利尊重,也是勝利的姿態。
因此,比起那些因著恩寵不再而垂淚天明的宮妃,林皇後始終是清醒的並且高貴的那個人,更是明白自己所需所求的那個人。
聽了宮女簡單的回報之後,林皇後穿戴著長長的金貴的護指的手指,微微抬了抬,再低眼睛看一眼,唇角透出一抹高貴的笑意,似是對於此次製作的護指很是滿意。
可口中卻是輕輕呢喃了一聲,“清樂?”
宮女和嬤嬤們都不敢再出聲,宮女們年紀尚小,自是不懂清樂二字有何意義,但是一直跟在林皇後身邊,自她在閨中的時候便一直照顧她的林嬤嬤卻是明白清樂二字為何意的。
隻是在宮女報上來的時候,她也隻是眼神微微閃爍而已,也不出言說什麼。
林皇後輕喃了一聲之後,又是輕笑了一聲,“清樂……想不到啊……不,本宮該一直都知道的。”
林嬤嬤看了看依舊一身華貴的皇後娘娘,在她這聲充滿了冷意的輕笑之中,還是開口道,“娘娘,青蒿桃花甲魚湯已經做好了,娘娘趁熱喝吧。”
林皇後聽言,隻擺了擺手,宮女們會意,福了福身子,都退出了寢宮之中。
林嬤嬤見此,起身,將那一盅青蒿桃花甲魚湯端上來,送入林皇後的伸過來的手中。
對於那先前宮女所報之事,卻是當做沒有發生過一般。
如今雖是沒事,可十多年前,那也是林皇後的禁忌之一。
林嬤嬤雖是不說話了,可是林皇後卻是悠悠開口了,“前些日子,陛下來長春宮的時候,還提及了封鎮西大將軍孤女為郡主之事,當時啊,本宮就對著陛下說,國事為重,前朝之事,本宮是插不上嘴的,卻是不想……這一封,便是來了一個清樂郡主。”
林嬤嬤接過林皇後喝得差不多的湯碗,在放入端盤之中,一張慈和的臉上笑道,“娘娘寬心。”
林皇後姿勢之中帶著一股慵懶,“本宮有什麼不寬心的,這麼多年過去了,要不寬心,也該寬心了……隻是不知……羅觀宮的那位,這麼多年了,到底如何了……雖是同在一座宮牆之中,本宮倒也好些年沒有見著了。”
宮女將林嬤嬤放入了空碗的端盤靜悄悄拿走了,林嬤嬤站在林皇後的身側,拿著輕扇,輕輕扇動,口中卻是道,“都是過去的舊人了,娘娘見著做什麼。”
林皇後輕笑一聲,“說得也是,不過是早就知道的消息,瞧瞧本宮,如何想了那許多。”
林默默麵上笑得慈和,“正是。”
正說著,外邊卻是有宮人來報,“娘娘,太子妃來請安了。”
提起太子妃,林皇後麵上升起一抹喜色,“快,請進來。”
同是聖旨到來的第二日,程錦心境並無多少變化,一早起來之後,她便又鑽入了藥房之中進行了研究。
齊勇就要回軍營,戒毒雖然已經獲得了成功,但是不免還是需要進行一番調理的,她打算今日研製好了藥物之後,明日去鄔終別院給楚睿行針的時候一起帶過去。
正做著,又突然想起楚睿的那身子,外強內弱,除了行針之外,也該好好調補了,畢竟以金針輔助,調理內毒,也是花費精力的。
這一做,便是做到了午時的時候,方才完成。
正將身上的圍裙脫下的時候,門外的寧兒卻是匆匆跑進來,“阿姐,那位含之郡主又來找你了。”
程錦麵上微微驚愣,不過卻也是不急不緩,挑了挑眉頭,“找我做什麼?”
寧兒倒是搖了搖頭,“不知,不過她已經在花廳等候了。”
程錦點了點頭,而後對著寧兒道,“你將那邊的幾包藥材包好收拾好,然後拿回院子之中。”
寧兒看了一眼被程錦分類好的藥材,順從地點了點頭,。
程錦不再多說,微微拍了拍身上的衣裙,便走了出去。
自從當上了這藥王穀的穀主之後,因著接觸藥物的機會越來越多了,她身上總是縈繞著一股淡淡地藥香味,這藥香味久而久之,似乎也成為一種習慣。
因著自發的習慣,她自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到達前廳的時候,殷含之已經坐在前廳等待,見到程錦過來,倒是有一種自然熟,“你來了,我還在想你若是再不過來,我便自作主張在閑雲山掌閑逛起來了。”
她麵上帶笑,看起來倒也真誠。
程錦挑眉,“郡主若是喜歡,當然可以隨意,不過閑雲山莊也沒有什麼好逛的。”
“你早已習慣了此處,自然是不會覺得有什麼好逛的,就如同我早已習慣了與太後住在長壽宮,亦不會覺得長壽宮新鮮了,可我如今卻是初來乍到,自然覺得新鮮,你說是不是?”
殷含之笑意隱隱問著程錦,直直看進程錦的眼中,她麵上隨之帶著一層笑意,可程錦總覺得她這句話帶著一些怪裏怪氣之感。
便是麵上那層笑意裏邊,也帶著一些深層含義一般。
這位含之郡主,似乎也沒有那麼簡單呐,可女人之間,從來沒有無端的不快之感,最多的理由,無非是為了男人而已。
程錦自是明白這一層的,不過此時看著殷含之這般模樣,卻也沒有說什麼,殷含之笑意吟吟看著她,她自當做是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說什麼,笑了笑道,“郡主覺得新鮮,便新鮮。”
殷含之見她如此做大,麵上微笑的表情微微頓了一些,不過卻也稍縱即逝,笑道,“聽聞你今早一直在藥房之中,從未出來過,如今已是午時,我聽聞江寧府的會仙樓是江寧府一絕之地,不若今日,你我去會仙樓用膳?”
程錦並未馬上作答,足足看了殷含之好一會兒,就在殷含之覺得她會拒絕的時候,程錦唇角微微揚起,“好啊,郡主若是想去,我自然是奉陪的。”
殷含之聽此,抓了抓程錦的手腕,表現得極為親昵,“那我們現在便出發。”
程錦點頭,卻是默默抽出了被殷含之握住的手腕,跟著她出門。
殷含之對於程錦抽出的手臂,似乎也是未曾有任何發覺與不適,出了門之後,便坐上了她的馬車。
郡主出行,在江寧府早已引起過轟動,過了轟動之後,如今便也沒有什麼熱鬧可言了,隻是,她馬車周邊,依舊跟著幾位守護的護衛,隨馬車而去。
程錦倒也不介意,在登上馬車的時候,殷含之便已經吩咐了隨行的一名護衛提前去會仙樓布置下一間包廂,讓掌櫃提前準備好。
因而,這一路倒是還能慢悠悠前行,隻待到了會仙樓,便碗筷擺上。
馬車緩緩前行,坐在馬車之內的程錦,平時雖是聒噪,可也隻是對於熟悉之人,如今麵對殷含之這般看起來溫婉大方的女子,自是沒有可以說的話題,不論是江湖還是醫藥,都不是她能說的,便是與楚睿時不時插科打諢提到的戰場,與展藺說起的風流韻事,都不是能與殷含之提及的,因而,上了馬車之後,便是沉默。
可她沉默,殷含之卻是不允許,見著程錦不說話,她便挑開了話頭,“先前我便聽聞,你是性子較為活潑之人,不似我這般沉悶,怎的今日反倒是你不說話了。”
程錦抬了抬眼看花聽雙,“郡主性子沉悶麼,我看不見得。”
殷含之抿唇一笑,“許是與你年紀相仿,又都是女子,倒是顯得平時話多了,因而你不覺得,若是平日裏在長壽宮,她們隻都說我是話少安靜之人。”
程錦了然,點點頭,哦了一聲,算了應了她的話。
殷含之見她如此,抬眼看了她一眼,麵上升起一股無奈之色,“據太後說,我小時候也不是這般的,概是人長大了便會變了。”
“嗯,的確是,人也總是會變的。”
程錦有些敷衍道。
殷含之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之中抬頭看程錦,“你也如此覺得麼?人總是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