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盯著鏡子裏,穿戴整齊,形象肅穆,卻一點也不符合她的審美標準的身影,眼眸之中盡是不滿之色。
可為她整理衣裳的扶桑與木槿,卻是麵上帶著笑意,細細為她把著一身昨日剛剛送來的衣裙整理好,一邊整理,木槿一遍開口,“穀主穿上這身衣裳真好看,襯托得整個人都精神多了。”
扶桑抿唇微笑,也是認同木槿這一番話。
唯有程錦,聽完了木槿的一番話之後,嚴肅的麵容終於有了一瞬間的破碎,嘴角抽了抽,“我是穿上這身奇形怪狀設計缺失人性的衣服才精神的麼?”
她這麼說著,嚴肅的神色一鬆,可帶在頭上的頭飾,卻是一鬆,又歪了幾分。
扶桑見此,趕忙伸手扶住,“穀主小心!”
程錦隨著那歪了的頭飾,脖子也歪了幾分,可麵上嚴肅之中帶著小心的樣子,卻是有些滑稽,這頭飾,好不容易戴上了,可她這麼不小心動一動,便再次歪了,她自己都忍不住懷疑自己能否頂著這一頭東西,好好走到皇宮之中。
無奈之下,扶桑隻得把頭飾重新拿下來,拿下來之後,程錦卻是鬆了一口氣,“唔,終於拿下來了,誰人會將幾斤重的東西往頭上放用做頭飾的,自虐!”
她憤憤不平地發表這自己的見解,其實就是不想往頭上帶上那些東西。
扶桑與木槿自是明白這一點的,光是今日早晨起來之後給程錦收拾這麼一陣,便已經用了將近半個時辰……
……可真是辛苦。
程錦也是快沒了耐心,隻坐在椅子上,又隨著扶桑給她拾掇,口中不忘道,“你們想個辦法,將這東西固定住。”
她的語氣之中全是對頭上的頭飾的不喜之色,素日裏她打扮,也是能簡單便簡單,方便做事,又不是美觀才是她的要求,如今這番拾掇,真是讓她怕了日後還有什麼需要穿上這身衣裳的宴會之類的時候,她任由著扶桑與木槿為自己固定好頭飾,心中卻是想著,不若什麼時候找一個機會求承順帝一個旨意,給她一個不再穿戴這套衣物的權利?
她這麼神遊天外,寧兒卻是從外邊匆匆進來,“阿姐,雙姑娘已經準備好了,問你……”
她話還沒有說完,卻是將見到扶桑還在給程錦弄頭發,先前她出去的時候,已經在弄了。
程錦從鏡子裏看著寧兒,語氣不在意,“她還要再等等。”
寧兒卻是好奇走上去,“扶桑姐姐還沒有弄好麼?”
扶桑一笑,“穀主戴不慣這些東西,不小心又歪了。”
程錦撇撇嘴,“戴不慣,何止是一個戴不慣,若是往你們頭上放個幾斤的東西,你們試試,能做得好麼?”
扶桑與木槿對視一眼,閉口不語。其實她們可以的,別說幾斤了,幾十斤都不成問題。
可程錦卻是從鏡中看到了兩人極為默契的神色,忽的又想到兩人皆是武藝傍身,內心更是哀鳴,簡直就是欺負人!
不過還不待她更進一步哀鳴,在一旁看了幾眼的寧兒,便了然道,“不若讓我來試試,我知道如何做。”
扶桑是知道一直以來的長段時間都是寧兒在照顧程錦的,這時候聽到她這麼說,麵上雖是帶上了一些詫異,可依舊是讓開了身子,讓寧兒來處理。
程錦透過鏡子,隻看著寧兒將她原本盤好的發絲拆散了一些,纏纏繞繞之後,給她換了一二較為高聳的發型,盤在腦後,而後將那頭飾放上去,有用幾根發絲纏繞了一圈之後,再別上一隻發釵,原本鬆垮的頭飾,卻是精巧有型地固定在了程錦的頭上,比之先前的那樣的裝扮,此時更是顯出了程錦的靈巧之色,通身下來,更是多了幾分靈氣,便是那嚴肅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也更多了幾分灑脫不羈的靈動之感,除了木槿口中所為的精神氣,此時還添加了一些將門之後的明媚之色。
程錦心中覺得舒服了幾分,待寧兒的手離開她的頭發,她搖了搖自己的腦袋,發現別在頭上的頭飾牢固定住的樣子,心中也多了幾分欣喜,她雖是不喜歡這頭飾,可如今這番樣子,倒是讓她心中多了幾分欣喜。
她又對著鏡子自顧自欣賞起來,還忍不住開口,“寧兒,果然是手巧。”
扶桑與木槿也是看著寧兒,眼眸之中升起讚賞之色。
寧兒眼眸帶著笑意,隻看著鏡中的程錦,麵上升起一抹淡淡的緋紅之色,“我也是突然想到的,看到阿姐的頭發,腦中便突然想到了這些。”
程錦一笑,伸手拍拍她的臉,“小丫頭,這是天賦異稟!”
待到程錦出了郡主府的時候,已經是一刻鍾之後的事情,花聽雙與旁子瑜早已在府門的馬車前等待,見到她姍姍來遲,也不多說什麼隻是看她今日這身打扮,著實是與平日疏於裝扮的模樣,差別很大。
程錦自是看到了兩人打量的眼光,輕咳了一聲,笑眯眯,“我知道我美,可你們不用這樣沒有見過我的模樣。”
花聽雙早已習慣了程錦這番模樣,隻看了她一眼,默默轉身上車了。倒是旁子瑜輕笑一聲,“錦兒,上車吧。”
程錦眼眸帶著笑意,卻是不顧身上繁複的衣裙,輕巧利落登上了馬車。
從郡主府到皇宮的距離並不是很遠,甚至,比之與皇宮之中的大多數府邸而言,郡主府的距離,算是比較近的了,程錦直到馬車停下了之後,方才注意到這個問題,癟癟嘴,倒也不是特別在意,隻是不知這是巧合還是意外了。
程錦雖說是陳順帝欽封的郡主,可其實在她自己心裏,並沒有多少自己本身就是一個郡主的意識,更多的是藥王穀的穀主,哪怕,這個稱號,讓她至今也還適應得不是很好,尤其是由身邊親近之人呼喚出來,可是,比之此時停在宮門口的其他馬車的排場來說,她反倒是顯得寒酸了一些。
今日來參加宴會的,都是京城之中官宦之家的兒女,或者是富貴子弟,誰不想借著這個機會,好好顯擺顯擺自己的排場,恨不得盛裝出席之外,更是尾隨著一隊長長的隊伍,便是馬車跟旁的丫鬟,少說也有兩三個,可是反觀程錦,除了一輛馬車,一個車夫,還有一個隨行的旁子瑜和與她一道參加宴會的花聽雙之外,便沒了一個近身伺候的人。
扶桑等人並非沒有想要與她一齊而來的,但是她知道,進入皇宮的隻能是她自己與花聽雙,想到這些丫鬟是要在宮門口等待一日的,因而便拒絕了。
因此,她的馬車才剛剛停下來,宮門口已經等待了不少的各府女眷和富貴子弟,便紛紛側目過來,隻是看到這位並無排場的新封郡主,有人眼中升起不屑,也有人眼中閃過疑惑嗎,更有人眼眸之中升起鄙夷之色。
畢竟在承順帝的旨意之中,欽封程錦的原因是因為懷念逝去的愛將以及藥王穀對民間百姓的救濟。
懷念愛將姑且不說,便是程錦是鎮西大將軍的女兒,卻也抵消不了她十五年的成長之中缺了京城這一塊富貴之地的一切記憶與了解,因而,不少人看她的眼中多是不屑,更無意結交這位新封的,不知多少底細的郡主,哪怕她回來的第一日便已經在京城之中引起了一陣小小的轟動,可對於常年長在閨秀之中的女子而言,那樣的行為與做法,無異於與她們自小接受的教育相悖,因而,他們欣賞不來。
而對於男子而言,程錦的做法雖說是不失將門風範,可這樣咄咄逼人的女子,尤其是對不過是失言了的丹雪公主咄咄相逼,未免心胸狹隘,況且,於京中富貴子弟而言,鎮西大將軍,不過是後世史書之中的一筆,當年鎮西大將軍還在世的時候,不再京城,他們更是年少,又有幾人懂得緬懷。
因而,宮門口彙聚眾多的貴女,在見到清樂郡主府的馬車停下的時候,並無一人上前搭訕。
程錦心中自是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不過她懂得看人的神色,她走下了馬車,隻是淡淡掃了一眼站在宮門口的眾人,便已經瞧見了那許多雙眼眸之中各樣的神色。
不過她並不在意這一些,隻是唇角帶著一股淡淡的了然笑意,跳下了馬車。
“果然是江湖中人,這大動作,通身的草莽之氣,可真是辱沒了郡主這個名頭。”這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是做夠讓宮門口的許多人都能聽得見,並且語氣之中嫌棄的意味十足,這話也沒有指向誰,可是,那嫌棄的語氣,在程錦跳下馬車的時候便已經說出口,不用言明也知道指向的是誰。
程錦聽罷了,勾著唇,看向聲音的來源之處,隻見一個衣著明亮的女子,身上的裝扮與她所穿戴的差不多,麵上帶著倨傲的神色,在開口之後,並沒有看向她,而是眼帶嫌棄,看向了另一邊。
程錦上下打量了這人一番,腦中閃過幾絲回憶,早前扶桑便已經將京城之中官宦人家的樣貌與關係與她講述清楚,並且附帶了圖像,從她良好的記憶之中搜索出這位月菱郡主並不難。
這位月菱郡主與京城之中的含之郡主,可謂是兩個極端之處,殷含之帶人溫和有禮,端莊大方,得了許多人的稱讚,可是這位月菱郡主卻是囂張跋扈,因為其母是承順帝的最小的妹妹,可卻是在嫁給駙馬生下這位月菱郡主之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後在月菱郡主不足三歲的時候便撒手人寰,連帶著承順帝也對這位性子比較囂張的月菱郡主,也多了幾分疼愛,這疼愛,自是不亞於承順帝的女兒,甚至更甚,因而,更加造成了她囂張跋扈的性子,可即便如此,人都是跟著權勢而走的,月菱郡主雖是囂張,可卻是眾所周知的得到承順帝的喜愛,因而,不少京城貴女還是願意與她相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