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隻是家宴,宮中雖是舉辦了宴會,但其實隻是皇室之內的宮宴而已,自然不與朝臣相關。
至於中秋宴,郡主府當然還是要舉辦的,且不說這郡主的府裏麵的人幾乎都是藥王穀的人,這一場中秋家宴,可謂是一場小小的藥王穀子弟的小聚會了,當然,程錦在早上起來之後,準備了一番,便提著一盒禮品去了國公府了。
梁國公府是大晟現存的唯一一個國公府了,梁國公早年的時候,也是沙場老將,因而才被封了一個梁國公,那還是先帝在世的時候的事情了,如今的梁國公,雖說已經過了古稀之年,可依舊是精神抖擻,先如今老了,也不理會朝事了,整日待在國公府之中養花逗貓,逗弄兒孫,倒也悠然自樂,這般清閑之人,自然也多得了承順帝的禮遇,因此,梁國公府雖是沒有了實權,實則還是得到許多人的尊敬的。
如今朝中的不少年紀較大的武將,其實小時候,未必沒有受到過這位老梁國公的棍棒教訓。
程錦到達的時候,孫宛白早已等待,隻待她到達便拉著她往梁國公的院子去了。
程錦進去的時候,老梁國公正在提著一個水桶,拿著一個小瓢子在他的花圃之中澆花,孫宛白該是已經見怪不怪了,隻拉著程錦往前走,一邊走還一邊道,“爺爺,錦兒來了。”
老梁國公本是彎著腰澆花的,可聽到聲音,突然直起腰來的時候,卻是哎喲一聲。
那樣子,明顯是因著彎腰太久,突然起身而傷到了腰一般,見此孫宛白忙與程錦上前期,扶著僵住了的老梁國公,程錦見這梁國公的模樣,終是忍不住抿唇,想要笑,卻又笑不出的模樣。
孫宛白的神色看起來並無多少擔憂,還是印證了一個原因,老梁國公的這個樣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老梁國公雖是眯著眼睛護住自己的腰,不過卻還是瞥見了程錦要笑不笑的模樣,待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之後,他才沒好氣道,“小丫頭,想笑便笑出來,你以為憋著一張臉,我便不知道你是想要笑我一把年紀了還逞能?”
聽此,孫宛白和程錦皆是忍不住一聲笑了出來,程錦神色無辜,看著老梁國公,“梁爺爺說得哪裏的話,您才七十歲,可年輕著呢,誰敢說你瞎折騰,就是心中有這想法,也不敢說出來,不是麼?”
如此惹得老梁國公翹著胡子,指著她,“你,你,你……”
兩人的初次見麵,一點也不生分,許是這個老人,實在是太有趣,比較符合程錦的脾氣,不過隻是說了這麼一句之後,程錦便又道,“好了,您先坐好了,這腰再不理一理,花圃裏的那些花,可就無人替您打理了。”
老梁國公笑罵了她一聲,不過程錦是醫者,豈會放過這等小輩孝順他的機會,當即便也不客氣了,這等小事,於程錦而言,自是不再話下,隻在老梁國公的腰後的幾個穴位按壓了記下,頓時便讓老梁國公覺得舒服之至,原先傷了腰部之後總需要小半日才恢複的,此時竟是一盞茶的時間,便覺得比平日的好了更多,不禁誇讚,“小丫頭,倒是有一手。”
程錦起身,“若是連這些都解決不好,我這藥王穀的穀主之位,也該讓位了。”
老梁國公笑一聲,“好,有你父親當年的風範,一樣的傲氣。”
程錦一噎,隻得賠笑。
孫宛白見著自己的爺爺已經沒有大礙,隻在一旁聽著兩人胡扯閑聊,拜訪老人,一個是小頑童,一個是老頑童,程錦與老梁國公所談,一開始其實不過是南北亂扯,並無目的,便是孫宛白聽了也是一愣一愣的,最後實在覺得並無多興趣,隻主動去幫老梁國公澆花了。
待到孫宛白離去之後,老梁國公方才笑眯眯地看向程錦,“來,丫頭,告訴梁爺爺,此番回京,你有什麼打算呐?”
程錦眨眨眼,“我該有什麼打算麼?陛下都封我為郡主了,難道還允許我留在江寧府,這不是奉命回京麼?”
老梁國公聽此,笑了一聲,你了一眼程錦,“你這丫頭,跟個鬼精似的,別以為爺爺年紀大了,就能被你糊得一愣一愣的,什麼都不知道。”
程錦笑,“那麼,梁爺爺以為,我是回京來做什麼了?”
老梁國公歎了一口氣,“總不會與你父親的事情無關。”
這幽幽的語氣之中飽含了太多的無奈,程錦聽著,麵上的神色不變,隻是笑了一聲,“梁爺爺記掛我父親的事情那麼多年了,如今,已是晚年,該是享清福的時候。”
接下來的事情,就讓她這個做女兒的來做就好了。
老梁國公隻搖了搖頭,“也罷了,你不說,未嚐不是有你的思量,不過,丫頭你記住,國公府雖然比不得其他,但還是有一定的威望的,別看梁爺爺如今隻澆花種草逗貓,可說一句話的分量,還是有的。”
程錦聽著,笑眯眯的,“好,日後若是有大事需要解決的時候,可能我會來上國公府,求梁爺爺一句話呢。”
老梁國公聽罷,忍不住朗笑幾聲,古稀之年的老人,如今這麼朗笑出來,還是聲如洪鍾,接下來,便也不再多說,程錦隻再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國公府,隻是,離開之前,見著那澆花的水桶,終於還是忍不住,將後世的澆花的水壺的構造與老梁國公大致說了說,讓他著人造一個,如此便不會那麼辛苦了。
此深得老梁國公的歡心,似乎得到了一件好禮物似的,而孫夫人在程錦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將一些中秋的禮品著人裝好了,讓她一並帶回郡主府。
此時不過是午時的時候,待她回到郡主府的時候,府中的人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晚宴的事情了,程錦隻去觀摩了一遍,覺得不錯,便又笑眯眯的離開了,每到這等時候,似乎都是大家最開心的時候,郡主府上上下下的人,看起來都極為開心。
可程錦遍尋不見旁子瑜之後,知曉旁子瑜在製藥,便往藥盧而去。
她進去的時候,裏麵隻有旁子瑜一個人,旁子瑜似乎有些意外程錦的到來,“錦兒不是去了國公府了麼?”
程錦覺得好笑,“去了便不會回來了麼?”
“我以為以你與孫小姐的交情,怕是會留你在國公府用過午膳之後才會回來。”
“所以師兄便放心了?”
程錦說著,卻是看向了桌上旁子瑜配藥的時候,從藥櫃之中拿過來的藥材,伸手將混合的藥材之中的一味藥材拿了出來,拿在眼前看了看。
旁子瑜終是歎了一口氣,似是有些苦笑,“師兄就知道,若是在這藥盧之中煉藥,當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師兄知道瞞不過我,還是在這藥盧裏煉藥了,至少,沒有拿到楚府與鍾隱一道煉藥。”程錦不在意地說著,卻是自動站在了旁子瑜應該站在的位置,將已經拿出來稱量好的藥材,一一拿回去,放在了藥櫃之中,一邊道,“煉藥的方子呢,不若還是讓我自己來吧?”
旁子瑜搖頭,“事已至此,還是我來吧,總歸我也比你熟悉。”
程錦的臉上終於揚起一抹笑意,“師兄可別再偷梁換柱了,否則,這可遇不可求的麒麟火可就得浪費了。”
是他偷梁換柱,可中間也不乏另一個人的威脅啊,當然若是尋常時候的威脅自是不在話下,隻是程錦,可他也同樣知道,若是被程錦知道了,後邊引起的後果,可能比這位元帥的威脅還有嚴重,兩難之下,他隻能順其自然了。
旁子瑜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好,一邊問她,“錦兒是何時開始懷疑的?”
程錦笑笑,“自打師兄與我說楚睿也在搶麒麟火之後,既然我們能發現楚睿的人,楚睿的人自然也能發現我們,不過,他後來確實對此事隻字不提,分明是心中有鬼,定是想讓你偷偷用麒麟火給我製藥,而不是他要用。”
“說起思慮人心,人人都說楚帥是個中之絕,看來,錦兒也不失色。”旁子瑜早該知道的。
程錦伸起一隻指頭搖一搖,麵上微微黯然,“不過是因為他是楚睿罷了。”
因為這個名叫楚睿的男子,可以不顧性命,將殘存的功力,用在她的身上,何況,是一個麒麟火了。
旁子瑜聽著,突然說不出什麼話來,隻是頓了頓,“你會如此,楚帥亦會如此,若是最後他發現事情與他所想有出入,不肯服藥如何,錦兒,畢竟,這雖不是針對你而煉製的藥碗,同樣有暖熱之效,效果也不比專門為你研製的藥差,以楚帥的能力,最後吃下這一顆藥碗的,還不定是誰呢?”
旁子瑜想起某一日楚睿專門登門拜訪他那小小的院落,就是為了煉藥之事,那男子麵上的表情,也如此時的程錦一般篤定,這兩個人,一個為了一個,卻是都互相隱瞞著對方,讓他這個中間人,反倒覺得有些冷清。
“師兄放心便是,我自有辦法。”
旁子瑜定定看了一眼程錦,笑,“好,那麼師兄便看看,這一顆藥,最後會落入誰的腹中了。”
“隻要師兄不作弊,一切由我說了算。”程錦朝著旁子瑜一笑,麵上的自信,悠然升起。
此時此刻,楚府的書房之中,卻並非如同平日裏的冷清,四路軍的將領,卻是在這八月十五家家團圓的日子,齊齊聚在了楚睿的書房之中,當然,還有回來之後,終於因為八月十五而得以有了一日休假的獅虎將軍齊勇。
從外邊看,幾人之間的相處似乎很是融洽,可是,前幾個月剛剛回京因著戰功被封為平北將軍的蕭力,語氣似乎不怎麼好,“前兩日,陛下又將幾個今年初生的武將帶入了東路軍之中,幾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倒是誌氣滿天,將整個東路軍弄得烏煙瘴氣。”
他語氣並不好,行軍打仗於蕭力而言,是一種快意,並非是為了封王拜將,因此,哪怕是承順帝回京之後,給他封了一個平北將軍的封號,對他來說,有沒有這個封號,似乎並無多大卻被,這輩子,蕭力還是蕭力,能讓他這個而立之年的人敬服的,隻有兵馬大元帥楚睿。
自然的,他也不會待見那幾個剛剛奉旨進入軍營,姿態高傲,不懂謙卑的小武將,並非針對皇帝將人放入軍營,但是要看帶入的是什麼人,四路軍經過這麼多年的整編,豈能因皇帝的忌憚而有變亂之象。
當然,還有另一層原因,那就是蕭力認為,這個時候,還不是北部戰場收兵的時候,戰爭雖是已經打了兩年,可北齊也討不到哪裏的好,若是繼續打下去,定會有大的豐收,甚至可以將北齊那些異域民族趕回他們的冰寒之地。
這四個人之中,算蕭力的脾氣是最耿直的,當然,也算他的年齡最大。
聽他如此說,同樣是剛剛被封的寧國將軍也恍然大悟,“你的東路軍,也是那境況,我還想著今日過來的時候與你們抱怨一番,哈,我以為隻有我的西路軍也被弄得雞飛狗跳的。”
比起蕭力的義憤填膺,年紀相仿的寇淮倒是顯得樂觀多了,蕭力看不過去他這個樣子,“你倒是樂觀了,如今回京的境況,還不如我們還在北部的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