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一會的聲音,在展藺聽來,似乎總帶著一股楚睿的味道,尤其是得知程錦對江泰的手段之後,這位紈絝風流的少將,心中也升起了無限的興趣。
郡主府是有一處暗室的,當然,如今,在裏麵關押的,隻有趙宣,江泰已經不知在何時被轉移了出去,程錦進入暗室的時候,趙宣已經醒過來了,死了一次不成,趙宣現今也不會第二次尋死,當然,更無機會在尋死,隻是,如今他麵上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波瀾不驚的模樣,卻好像是入定了一般。
可也許隻是掩飾得極好罷了。
程錦幾人走進了暗室之後,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隻是,似乎誰也沒有出聲,程錦定定地看了趙宣許久之後,某種不知閃過什麼思緒,終於開口,“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麼?”
趙宣抬眼看了一眼程錦,並不說話。
“在等著趙幕仁來救你?”程錦挑眉。
趙宣平靜的麵上,終於出現一抹微小的表情變化,隻是……這個表情,程錦看著,卻是多了一抹深思。
對著趙宣的沉默,程錦似乎也很有耐心,“看來你的確很重要,重要到覺得自己身上的東西,值得趙幕仁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險也要將你帶走,不過……”程錦頓了頓,繼續開口道,“假如趙幕仁已經得到你死了的消息,你覺得會怎麼樣?”
聞言,趙宣極快地反應過來,直直瞪向程錦,程錦卻是勾唇看著她,眉目之中的神色,讓人不敢懷疑,也不敢冒犯。
趙宣的麵上有克製不住的顫抖,程錦見著他依舊是不動聲色,隻繼續道,“知道江泰麼?你一定很熟悉,不過……也許你不知道,他比你聰明的多了,也比你硬氣多了,我已經很少沒有看到那麼硬氣的人了,將我所有的酷刑都受了一遍之後,還是一聲不吭繼續隱瞞,結果你猜怎麼樣,我讓他親身感受了死亡的滋味,每一個想死的人,到最後,其實都害怕死亡,這個人性的選擇,誰也避不開……於是……他給我說了很多沒有人會知道的秘密,還給我提供了一份名單,比如,現在的西北有些什麼人是狼子野心的,比如朝中有什麼人與你們六年前做的事情有關……”
程錦依舊語氣幽幽,可趙宣聽罷,麵上的神色終是越發崩潰,終於克製不住自己,往程錦這一處而來,“你這個毒女……毒女!”
可他的掙紮無濟於事,暗室之中的鐵鏈,將他的行動固定住了。
程錦依舊是語氣輕輕,可在這昏暗的暗室之中,卻是帶著一股凍徹骨髓的寒涼,“毒麼?比你們當年做下的事情,好似我還擔不得這個毒字吧,趙宣……你是趙幕仁的什麼人?”
趙宣在她這句冰寒不待感情,充滿了嘲諷的話中似乎反應過來了一些什麼,麵上的表情雖然還是猙獰,恨不得將程錦碎屍萬段的感覺,程錦卻是有意要刺激趙宣一般,繼續道,“如此為趙幕仁賣命,如此在乎,你的臉上很平靜,眼底卻是掙紮,你對趙幕仁多重要?可趙幕仁對你又有多在乎,趙總管與主子的感情,似乎不應該是你表現的這樣……”
“你這個毒女,你究竟是做什麼?”
程錦這麼說著,也定定看了趙宣許久,卻是渾然不理會趙宣的憤怒,眯眼到,“長得倒是與趙幕仁有幾分相似。”
趙宣聽此,身子一震,瞬間安靜了下來。
程錦了然一笑,“看來,我的確沒有猜錯,不過……你的父親,事不會救你的了,而再過幾天,趙幕仁的日子,也該到頭了。”
趙宣聽罷,卻是哈哈一笑,“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說過這句話,哈哈哈,幾日竟然是在你口中說出來,可笑!”趙宣的笑聲中帶了一抹淒慘的神色。
可這番話,卻是讓跟來的展藺等人感到詫異,不過細想種種,似乎又覺得很是合理。
趙宣笑罷,咬牙道,“清樂郡主,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是……千算萬算,你永遠不會知道,有多少事情,你不懂!”
“所以,我才來問你啊。”程錦語氣中帶著一抹無辜。
趙宣卻是突然沉寂了下來,“你以為找了一個我死了的理由……他就會相信了麼?清樂郡主別太相信自己了,這世上的聰明人,總是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你的眼睛,耳朵,聽到的,看到的,未必是你想要的東西。”
程錦定定看了他一眼,“多謝提醒。”
而後看著趙宣隱忍的神色,倒是什麼也沒有問,神色嚴肅地出去了。
旁子瑜隨在她身邊,“錦兒想要將趙宣放到何處?”
程錦揉了揉額頭,“趙幕仁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許多趙幕仁要做的事情,都是經由他的手,他必定是知道很多東西,我們今晚已經透露出了知曉西北事件的消息,趙宣的神色也並沒有太多的意外,看他的樣子,似乎還知道很多呢,看來,這位太傅,可把大晟玩弄在了手掌之中。”
“不從他口中套消息了麼?”開口的是花聽雙。
“先不了,或許趙宣還有用,隻要是與趙幕仁有利益關係的,趙宣都會是一個很好的引誘,現在的事情,是以西北的事情為主,其他的,先留著,不過這個趙宣,是不能呆在郡主府了。”
程錦已經下了一個結論,想了想,看向跟在後邊若有所思看著她的展藺,挑眉。
“你想放到楚府去?”
“難道不是一個很好的地方麼?”至少比她這裏安全多了不是麼?何況,誰敢去搜楚府,就算有人懷疑趙宣沒有死,還在她手中,也必定一時半會還料想不到她會將趙宣放在京城之中,不是藥王穀的地盤,而是大元帥的地盤吧?
展藺一噎,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中,還是點了頭,“行了,我知道了。”
“所以,那就有勞你了。”程錦眯眯眼,笑道。
展藺也無聲,不過心中卻是呼出了一口氣,果然啊,女人聰明起來,真的是太可怕了。
程錦卻是突然轉過頭來,對著旁子瑜道,“師兄,你有幾成的把握可以將劉克從太傅府拿出來?”
旁子瑜想了想,“若是平時,趙宣還在,趙府的守護依舊森嚴的時候,隻有五成的把握。”
“那麼今夜呢?”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相信,趙幕仁便是有天大的定力,也一定會有一些事情,是顧不上的。
“至少有八成。”旁子瑜給了一個簡潔的答案。
程錦想了想,“假如再加上關元呢。”
旁子瑜笑,意思不言而喻,劉克縱然精通醫藥,可是有旁子瑜,便不會成為問題,關元的武藝也並非一般人可以對付的,對付一個身在太傅府之中的武力值不怎麼樣的劉克來說,該是綽綽有餘的。
“那麼,事不宜遲,在天亮之前,就麻煩師兄與關元走一趟了,不過……不必帶他回郡主府了,直接帶去給徐伯吧。”程錦開口。
“嗯。”
“那麼,旁爺爺呢?”開口的是花聽雙。
程錦的神色中帶了一絲複雜,“外公,應該是還在太傅府的,不過……若想帶走,也不是如此簡單的事情,還需要再等幾日,再看到底是在太傅府的什麼地方。”
她語氣之中多了一絲低沉,花聽雙點頭,“我明白了。”
是夜,又是一陣夜黑風高中無形的較量,在趙幕仁進入劉克的院中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兩人便雙雙從劉克的院子中出來了,在趙秋詞心驚膽戰的視線之中,重新進入了趙幕仁的書房,而後,進入書房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趙秋詞不知道,隻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等待了多長的時間,劉克的身影方出現在了趙幕仁的書房外麵,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之中,她什麼都沒有聽到,除了那兩個進入了趙府的黑色身影開口說出的那兩句話之外。
可是……這深夜之中,年過六旬的祖父與一個客人神色匆匆、不安的模樣實在太過詭異,待到一切平靜下來之後,趙秋詞方才回到了自己的院中,帶回了一身的寒意,丫鬟早就在房中等待,見到趙秋詞回來的時候,終於控製不住自己,擔驚受怕的眼淚終於奪出了眼眶。
而這一夜,無人可知,趙府中發生了一場小小的動靜,太傅府的客人無緣無故消失的消息,還沒有被任何人知道,趙幕仁自從進入了書房之後,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方才出來,回了自己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