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烈營帳之中,桌案上的東西已經被他一怒之下掃落在了地上,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親隨,此時此刻,也不敢發出任何的動靜,跟在拓跋烈的身邊這麼多年,這位親隨的印象之中,極少見到拓跋烈如此生氣的時候,可是,此時此刻,他看到了,卻是什麼也不能做也不敢做。
似乎是心中的鬱氣發散出來之後,拓跋烈也自知在得到楚睿已經揮師西進之後,自己這般生氣,也是於事無補,因此,看著滿地的狼藉,隻揮了揮手,著人收拾了一番,來人將營帳之中的東西收拾完了之後,幾名將領也陸陸續續來了拓跋烈的營帳。
一行人坐定之後,當先開口的是一名年紀比較大的老將,“如今,大晟已經攻下了北齊,已經得到了楚睿揮師西進的消息,我們南部這邊……”
他的語氣有些沉重,西北自打來了齊勇之後,加之西北軍中的疫病也已經消除,西北軍的兵力瞬間增強,西涼南下的步伐,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進展,這幾日,幾方開展,西涼根本就是討不到一點好處。
因此在說起軍事行動的時候,便是這些有了更多的經驗的老兵,也是漸漸感覺到了有心無力。
拓跋烈聽著這焦急的聲音,眼光掃過一眼,“南部這兩日,必當要有軍事上的進展,朋門關,有平西王過去,定能堅持一些時日。”
“王子說得沒錯,可自打上一年我們與北齊對陣之後,也已經消耗了不少,如今兩方開展,隻怕……於國不穩啊。”
“大晟可以兩方開展,難道我們西涼便不行了麼?”有一年輕的將領因為兩三句不利於人心的話,已經聲音帶了一些微微的怒氣。
“你!大晟有楚睿,西北有十幾年駐紮一處的良兵……”
話還沒有說完,拓跋烈淡淡涼涼的聲音就已經傳過來了,“怎麼,老將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老將意識到自己失言,忙垂首不言。
拓跋烈看了一眼營帳之中的人,“本王不希望日後再聽到這樣的言論,否則,軍法處置!”
“是!”眾人隻得嚴肅應聲。
拓跋烈隻道,“全力攻打大晟西北,這幾日,一定要有一場可觀的勝仗!”
眾人聽了,雖是覺得心力不足,可依舊升起一股心潮,齊齊朗聲而應。
此時的符州城外,剛剛下過一場春雨的道路還有一些泥濘,但是,行走跑馬之間卻是已經沒有了任何障礙,太陽一出來,西北幹燥的風一吹,不出半日,行走在路上,也已經能夠激起一層淡淡的微塵。
此時,符州城外的是一行兩人的人馬,前幾日所言的南弦秘密進入西涼的事情,也在經過幾日西北與西涼的鏖戰之後,提上了日程。
幾人的腳步輕緩,“平西王已經在前幾日發兵馬去往朋門關,按照這個速度,可能楚睿還沒有到朋門關,平西王便已經提前到了。”
“對於修遠而言,平西王不足懼,何況,平西王當年也也是以不良的手段打了西北才被封王,隻是此人手段不太幹淨。不過,如今拓跋烈被拖在了南方,可朋門關也不是那麼好攻破的。”南弦語氣中,不知是擔憂還是真的平淡無憂,反倒是有一股心不在焉的模樣。
程錦聽此,隻輕輕笑了一聲,“也許吧,我看四大關之中,除了弘行關,就數朋門關最難攻破了,天時地利,地勢險要,倒是一個不錯的地方。”
南弦神色幽幽望向前路,“北齊那邊,已經可算是收歸囊中,與西涼的戰事越是順利,修遠的處境便會越發艱難,你們也多加小心一些,按照我對當今陛下的了解,他的確有一統天下的野心,隻是,沒有能夠容納天下的胸襟與氣魄,或有雄心,可未必能力足夠,進來,江湖之中多多少少掀起了一些風聲,陛下不僅僅是想要朝堂安穩,也想要武林歸附啊。”
可是,不論是對南弦來說還是對楚睿來說,此時此的秦暉,都還沒有能力掌控整個武林,不管是當初成王的名聲還是如今新帝的名號,收歸武林最重要的還是人心,隻要秦暉沒有做出幾件真正益於民間的事情,這件事,就難,而對於武林名望世家而言,利益的交疊,並不是長久之策。
比起來,他們更加注重名聲和自己一方範圍的百姓生存。
程錦挑挑眉,“你不入朝堂,倒是能夠明白許多事情。”
南弦似乎是笑了一聲,“有些事情,旁觀者清,當今陛下與我有過多次交談,聽其言觀其心,這一點,我想我是不會有錯的。”
程錦聽此,隻笑著搖了搖頭,停下腳步,“南弦公子的眼光,我很是相信,此去西涼,隻要探聽那邊的消息就好了,武林在西北的活動雖少,不過還是要留意一些,其餘的,藥王穀會給你提供幫助,而我隻想為楚睿多做一層保障,你可別讓自己深入陷阱,否則,我可賠不了宛白一個獨一無二的南弦公子。”
提起孫宛白,南弦想起前兩日的事情,心中不免一陣小小的惆悵,望向前路,回顧後路,頓覺有些淒然。
程錦見此,挑眉道,“怎麼,後悔了,不讓宛白跟你去西涼?”
南弦聽此,卻是正色道,“若是平時,帶上她,自當是為了成全她心中一片理想與渴盼,可是此時不比往昔,西涼未必見得是安全之地。”
程錦聽著南弦的話,再想起宛白與自己所言的,幽幽歎了一口氣,“可你又怎知,宛白會安心讓你獨身一人前往西涼?宛白與一般女子是不一樣的。”
南弦頓了頓,“程穀主這是替宛兒在勸服我?”
程錦聳聳肩,“我可不會做這等事情,不過,你以為你不讓她去,她就什麼動作都沒有了麼?”
南弦聽此,微微皺眉,“什麼意思?”
程錦望著前路幽幽,“宛白的聰慧你也知曉,她不會讓你因為她而分心,前去西涼,不隻是為了你,還為了她自己本身,如果你知她,當會明白她的堅持。”
“宛兒已經去了西涼?”
程錦勾勾唇,“不然你為以她的性子會因為此事兒不來送你麼?昨日午後,藥王穀的一批隊伍,已經以運送藥材的名義往西涼而去。”
程錦說出這話的時候,南弦麵上的表情隻有凝重,不言不語。
程錦見此,隻揚了揚唇道,“宛白需要一片天地,你該當知她。”
南弦聽此,麵上的神色有一瞬間的鬆動,卻是瞬間又恢複了平靜,而後翻身上馬,至於程錦道了一聲告辭,便雙腿一夾馬腹,馬蹄一揚,離開了這個地方。
送走了南弦,回到城中的時候,在城門口,程錦隻見一匹紅馬快速衝入了符州城內,騎馬的是一個年輕小兵,程錦知道,那是從京中來的信使的裝扮。
見著那匹馬快速往將領在城中居住之地的方向而去,程錦皺了皺眉頭,難道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麼,不過卻也不再多想,隻抬步往那小兵的方向而去。
西北守將,是沒有自己專門的府邸的,幾乎都是住在一個共同的巨大的院子之中,這是在程雲的時候就已經流傳下來的傳統,一個大宅子,分為幾個單獨的院落,其中還設置了議事堂,據說,那還是程錦語小時候長大的地方,隻是如今的程錦沒有了那印象而已。
隻是,來了西北如此之久,程錦自然知道那一處地方,並且,當年程雲夫婦,也就是小時候的程錦語居住的那一方院子,這麼多年來,一直還空著,以顯示為了懷念程雲,如今倒是專門留給程錦了。
回到那大宅之中,送來信件的那小兵,一臉喜色,“恭喜獅虎將軍,這麼多年,尋找,如今終於有了眉目。”
齊勇顯得心情很是激動,“你說的這可都是真的?陛下真的替我找回了當年的家人?”
來人從懷中再次抽出兩張紙,“為了讓獅虎將軍放心,陛下特著人將夫人與公子的畫像帶了過來,隻為了讓獅虎將軍一觀,另外,還有一物。”
齊勇麵上的喜色怎麼也掩蓋不住,端詳這那兩張畫像看了半晌,隻道,“這畫像,便是給我看,我也看不出來啊,這……這畫像上的人……我……”
齊勇剛想說自己二十年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新婚妻子長什麼樣好麼,拜堂過後,蓋頭一掀開,黑燈瞎火之中,便早早入了洞房,第二日他醒來之後新婚妻子已經起來張羅家事,而他尚未來得及一見便被匆匆入了軍營。經過了二十年,齊勇根本就已經忘記了當初的滋味到底是如何,因此,怎麼可能會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