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真的很怕，怕再見不到從前那個藍素問了。所以我去找了他，可是他看見是我，眼裏終於起了一絲波動。卻是恨意。他以為是我們姐弟倆為排除異己，做出來這種事的。
“我沒有解釋，這一切本就有我一份責任，那我便擔著吧。隻要他心裏還有恨，能支撐他活下去，我不在乎他恨我。
“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高陽長公主，怎麼，你是來看我藍家的笑話的嗎？是不是很遂你的願啊，我現在家破人亡，藍家已經不存在了。”能說話就好，能說話就還好！我沒有看他，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讓自己平靜地去看他。
“麵上雖然很平靜，但隻有我自己知道，桌子底下，我的手幾乎快把袖口扯破。然後我就聽見自己努力平靜下來的聲音“想要報仇，就好好活著！一個死人是沒辦法報仇的。”
“我覺得他看我的眼神裏，帶了很多東西，有不解有怨恨，或許還有悲涼。可我隻能這樣，最起碼讓他先回過神來，能好好活著。
“後來，就沒有了藍素問，他換了名字，叫藍采和。我有時候覺得，或許真的已經沒有了藍素問這個人。他變了太多！
“我記憶裏那個規規矩矩的少年，真的已經不見了，隻有一個混跡各大賭場酒家的藍采和。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慶幸，他總算是好好活著。他居無定所，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兒找他，隻好派人暗中接濟一下，能讓他吃頓飽飯，睡個安穩覺也是好的。
“如今，我隻能靠著一點念想過活了。隻有在讀書的時候，能欺騙自己，他還是從前那樣，坐在不遠處，安安靜靜地看著書。我愛著他，深深地愛著，這一點，我無法隱瞞。”
高陽說完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好像很累，半靠在床框上，看著我們說：“就這些了。二位還有什麼要知道的嗎？”
“既然皇上下旨讓他終身不得離開長安，你今日又為何要他離開？”
“原來你們連這都知道了。”她淡淡地笑了，慢慢演變成一抹苦笑。“皇弟他雖然答應了我，但國舅大人說不能留後患，必須斬草除根。皇弟他，一向很聽國舅大人的話。上次派人去請素問進宮獻唱，便是個陷阱。
“無論素問他來不來，都難逃一死。隻是時間早晚而已。我聽說，皇弟正準備派人再去請他，若他來，便設計害死他，若不來，他們有的是理由處死他。
“我去勸他離開長安，可是他根本不會聽我的……”高陽將頭埋進臂彎裏，過了很久才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對我們笑了起來。“也不知為何，會對你們說這麼多，也許是平常，沒有人願意聽我說吧！”
她笑得很淒涼，我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安慰還是勸解，好像都不合適。於是我隻好客氣地說：“夜深了，今日多謝長公主的如實相告，請歇息吧！”
“那就恕不遠送了，二位慢走！”她並不起身，坐在床上對著我們微微頷首。
我們尋了來時的路回去，一路無言。
到達客棧的時候，鴻烈突然停下來，一時沒注意到的跟在後麵停不下來的我，差一點便撞上去了。好在反應還算快，總算是沒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