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靜一下,靜一下!”
難民們群情洶湧,眼見局勢越來越混亂,李少天雙手往下一壓,大喝了一聲,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環視了一眼周圍的難民,李少天指著石子鎮的方向,宏聲說道,“前方就是石子鎮,那裏有吃的東西,大家隻要堅持一下,一定能挺過這一關的。”
現場鴉雀無聲,難民們聞言先是麵麵相覷,隨即露出欣喜的神色,這無疑是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在李少天的鼓舞下,人流重新開始了流動,大家加快了步伐,都想盡快到達那個載滿了生存希望的石子鎮。
李少天牽著馬步行,邊走邊和國字臉中年人聊著天。馬背上坐著國字臉中年人的三個孩子,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這是他們第一次坐馬,既害怕又興奮。也許是覺得李少天平易近人,邊上的難民也時不時地插上幾句,補充著國字臉中年人拉下的東西。
李二愣等人的馬上也都坐上了小孩子,他們牽著馬悶聲不響地跟在李少天的周圍,巧妙地將李少天跟外圍的難民隔開,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情形。
國字臉中年人姓羅,羅三平,江陵府人氏,現年三十九歲,其妻一年前病亡,育有兩子兩女,長女羅紅梅,十四歲。羅紅梅低著頭跟在羅三平的身後,不時地抬頭窺視著李少天,她覺得李少天跟以前遇見的那些富貴之人完全不同,對他充滿了好奇,但又不敢表現出來。
通過和難民們交談,李少天了解到西線戰事的慘烈以及難民的疾苦,更是覺察出王本祿禍水南引的險惡用心。如果二十萬難民一股腦地湧向石子鎮,那麼將帶來巨大的社會隱患,不說別的,光是吃一項就足夠令人頭痛的了。
二十萬人,救還是不救?怎麼救?李少天的腦袋不由得大了起來:救,可以拉攏民心,博取威望,換來一個仁義之名,但必然勞心勞力,下一番很大的工夫。二十萬,絕對是個沉重的負擔。
不救的話,大不了將難民們驅走,反正現在兵荒馬亂的,人們自身都難保,誰還在乎那些難民的死活,不救也是人之常情,否則王本祿就不會封鎖清淩渡。這年頭傻子才給自己找負擔,不就是人嗎?大唐多的是,隻要有地盤,要多少有多少。
談笑間,李少天已經來到了石子鎮鎮外的關卡,令他奇怪的是,越是靠近關卡,道路兩旁的野地上聚集的難民也就越多,他們蓬頭垢麵,三五成群地待在一起,或站或立或臥,目光空洞,死氣沉沉,毫無半絲生氣。
“這位老哥,請問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都待在這裏。”
羅三平等人也感到不解,茫然之際,他走上前拉住路邊草地上一個唉聲歎氣的幹瘦老頭,狐疑地問。
“等死唄!回去吧,前麵封路了,過不去。”
老頭的身旁圍坐著十來名衣衫破敗、垂頭喪氣的家人,幾名年幼的孫子餓得直哭,兩名頭發散亂的少婦像是孩子的母親,一臉愁容地安慰著他們,顯得十分的無奈。老頭雙目渾濁,他抬頭瞅了羅三平一眼,接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們一家現在已經無處可去,也沒有力氣再走,可不就是等死。
“封路了?”
李少天聽見了中年男子的話,微微一怔,他記得自己從來沒有下過封關的命令。
“完了,沒活路了!”
撲通一聲,聽聞此噩耗,李少天身旁的一個老農雙腿一軟,癱在了地上,麵色蒼白,如喪批考。嗡,後麵的難民頓時騷動了起來,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神情沮喪,好像天塌下來似的,一下子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和希望,茫然不知所措。
羅三平哭喪著臉來到李少天的麵前,嘴唇蠕動了幾下,還是沒能說出話來,他蹲下了身子,失魂落魄地雙手抱著頭:連路都封了,哪裏還能有吃的東西,看來這下必死無疑。
“恩公,你收下紅梅吧,這丫頭懂事,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猛然,羅三平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連忙站起身,一臉期盼地懇求正皺眉凝思的李少天。羅三平現在隻能指望李少天,能救活一個孩子是一個。
“快,給老爺跪下。以後你就聽老爺的話,老爺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羅三平的話音剛落,人群中的一個中年婦女就擠到了李少天的麵前,將一個十來歲的男孩按跪在了地上。隨即,越來越多的父母讓孩子們跪在了李少天的周圍,誰也不說話,隻是默默地注視著李少天,目光既無助又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