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昆蟲的鳴聲在夜色蒙蒙中分外地刺耳。巴特爾沒有一絲睡意,房外的腳步聲輕的就像貓一樣,還有呼吸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
腳步聲輕輕地遠去了。
巴特爾披衣起床,他迅速地閃到門邊,輕輕地走了出去。
城市在夜色籠罩中沉睡,西廂一間客房卻有一絲弱弱的燈光流出。在漆黑的夜色裏,這一點亮光顯得尤其溫暖。好奇心促使著巴特爾輕輕地靠過去。他將身軀隱藏在黑暗裏,努力不再發出一點聲音。
燕王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臉上看不出喜怒來,他看著桌上跳動的燭火出了神。老李頭猛灌了一口烈酒,站直了身體,搖曳的燭火頓時將他魁梧的身軀印在了窗戶上,顯得平靜、孤獨、又蒼涼。
“以後少喝點酒,對身體不好!”燕王打破了沉默。
老李頭將酒囊遞給他,“喝兩口吧!你現在比我需要這個。”
燕王接過酒囊湊在鼻子下聞了聞,笑道:“上好的千日醉呢,”言罷,仰頭猛喝一口。
“陛下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最近一定睡的不好吧?”語氣中的不恭卻並沒有讓燕王改變他的微笑。
“你還是一點也沒變啊,敢這麼和我說話的,放眼天下也就隻你一人!不過我今天不是來和你吵架的,我是有事請你幫忙。”燕王注視著老李頭:“你也沒有拒絕的餘地,就像以前一樣。”
老李頭臉色漸漸變了,繃得鐵青。“你是不是真的殺了琪琪格!用你的噬魂槍。”他突然睜大眼睛看著燕王,努力想要從那雙滄桑的眼睛裏看進去,看進他的內心。
燕王沒有回避他的目光。“忘了琪琪格吧!這樣你會好過些。”燕王歎了一口氣,收回了目光,他斟酌著詞句,“有些事情,想請人為我解惑,可發現自己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找不到。我想坐擁天下,卻又懼怕戰爭,害怕殺人,是不是很糟糕的事啊?我有時候一直在想,按照心底所想的去做吧,要後悔,也是將來的事情,可是我真的可以那樣麼?”
老李頭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你害怕戰爭,害怕殺人?卻在穆爾勒沁大草原上無情的斬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這難道不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嗎?”
燕王猶豫著,他將酒囊扔給老李頭,苦笑一聲:“那並不是我下的命令,等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軍隊已經出發一整天了。”
老李頭驚詫中那酒的烈性似乎也慢慢地淡去了,他的臉上泛起了紅色,他不搭話是因為這樣的事情是開不得玩笑的,他在等待著答案。
燕王突然站起來,顯得極其高大,威嚴不可抗拒。“有時連我自己都無法去相信,二十萬大軍悄悄開動,竟然無一人與我稟報。我知道他們想幹什麼,可我阻止不了,我隻能讓他們放過我的臻兒。大王子贏鐸甚至所有參與那場戰鬥的官軍都同時得到了我的旨意,‘全部殺死!不留活口’。可那真的是我麼!那我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