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沉湎不醒(1 / 1)

我們沒有料到故事的開端,而後展開的情事便更加不由人願。

那夜可想而知,富商自是不敢再呶呶不服,帶著眾人乖乖離去,隻留下那頂刺目的軟轎安安靜靜橫在街上,同樣安靜的還有轎中將將如蒙大赦的女子,這份安靜其實應該停留在那一刻,可命數成書之時,便注定不會。

彼時濮陽稔的車轍緩緩轉了半圈,轎中新娘怯生生開了口:“恩人留步。”她頂著大紅蓋頭摸索著下了轎,踩著碎碎輕輕的蓮步向馬車行來,無人知道她作何算計,隨扈不敢冒險,降她攔下,她不怕也不惱,漸漸屈了膝蓋,就地跪下。

或許是這夜實在太靜,亦或者他實在他太過關切,裙裾沾地的聲響他都聽得清晰,遂挑開了布簾,隻見她伏低在前,謙卑又惹人憐。

她道:“城主大恩,小女無以為報。”

大約他在那時是笑了的,隻是那笑容連隨侍多年的親信都難以解讀。他沒有說話,仿佛在等她的下文。

久久,她用微不可聞的語氣道:“如城主不棄,小女願為奴為婢,以謝大恩!”

“哦?”他笑意不減,故作不屑:“我府中仆從盈門,奴婢滿堂。”

聞言,她直起身子,紅蓋頭上綴著的流蘇被夜風吹得七搖八晃,她索性雙手牽起蓋頭,慢慢、緩緩、悠悠撩起紅布,通身奪目的紅,映在她欲說還休的雙頰,長睫翕動,難掩澄澈雙眸中言說不盡的嬌羞。

他挑著布簾的修長手指兀地收緊幾分,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隻一眄,他就深醉在那眼波裏,沉湎不醒。

濮陽稔帶了個來曆不明的美麗女子回府,一時間濮陽城中傳言四起,主要有這樣幾種。看慣人間男女事,以過來人身份自居的市井婦人堅信那女子是濮陽稔幼時的青梅竹馬,可惜家道中落,兩人失散於茫茫人海,好在她落難之時,他趕上了,沒有早一刻,也沒有晚一刻,來的將將好。另有待字閨中,期待有一段話本子般花好月圓的黃花大閨女猜測,那女子是窮苦人家出身,聰慧可人,憑著月老牽的一手好紅線,硬是打破了門第束縛,同有錢又有顏的貴公子佳偶成雙。再來便是專門給人測字合八字的玄學人士表示,此女子是山裏修煉成精的狐妖,此番專門下山尋一精壯男子合體雙修,好死不死偏偏被濮陽稔給撞上了,也不知是該為他做個法,還是替他配點藥。

不過這些或好或壞的猜想,按照後來故事的走向,顯然不是多慮,而是慮的太少了。

女子名喚錦葵,人同花名,別具風味。隻是濮陽稔顯然同每一個初見她的人一道犯了不可挽回的錯,那便是低估了她美麗外表下殺機四伏的本事。

這一點,貧尼深有體會。

錦葵初入濮陽家,一切恪守本分,並不曾如外頭所傳那般迷惑濮陽稔,言行舉止規規矩矩,很快便博得府中眾人信任,漸漸的,時刻防備她的隨扈便也鬆懈了。

第一次驚變,就發生在那個最尋常不過的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