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
我拚盡全力嘶喊著,整個山穀卻隻有自己的回音,胸口的劇烈疼痛迫使我皺緊眉頭,鮮紅的血液像瑪瑙珠一般顆顆粒粒從心口處潑灑出來,急速的下墜讓我看不清也抓不住任何事物,我像隻孤鳥,四肢舒展在風中,崖頂已遠,未到深淵,我想,我大概是要死了罷!
“無礙師姐,大事不妙!”慧塵師妹在我第一百零八次險些摔得粉身碎骨之際將我從夢魘中拉出來,我揉揉惺忪睡眼,拉吧拉吧僧袍,端出師姐的姿態教訓道:“慧塵啊,我同你說過許多次,出家之人要戒驕戒躁,你這般實屬莽撞,莽撞啊!”
慧塵師妹很有禪意地白我一眼,道:“對麵成覺寺又搶了我們的香火,眾師姐妹沒了辦法,著我請你去瞧瞧。”
“豈有此理,拿我行頭來,待我前去肅清妖孽!”慧塵翻箱倒櫃找出我的戰袍,這是我入庵之前最好的一身衣裳,略略梳洗打扮徑直朝成覺寺殺去。
一眾師姐妹立在庵門下為我誦經祈福,我捋了捋青絲,學著渭城裏的窯姐兒做了個風姿綽約狀,歪歪斜斜往人家寺門上一靠,嬌滴滴道:“小師傅,昨兒個奴家伺候的還好麼?”
聞言,一院子的和尚都快瘋了,本空方丈正在大殿裏給人做法事,差點沒拿酥油燈燒了自己的僧袍,連忙使了個小沙彌出來,小沙彌偷偷摸摸從懷裏掏出幾錠銀子,鬼鬼祟祟祈求道:“姑奶奶,您就消停點兒吧,今兒孟家小姐陪同夫人來進香,您可別砸了我們招牌,這些是孟家的打賞,您全拿去罷,就當成覺寺給你們化樂庵捐的香油錢,您請快些回去罷!”
得了好處當然要予人方便,我樂顛顛收了銀子往回走。從前也不是沒被成覺寺搶過香客,然這次眾師姐妹如此慌張,皆因那香客竟是大奕首富的孟家。
轉手將銀子交給大師姐慧元,可憐巴巴求道:“今日齋飯能再加點鹽不?”
大師姐作了個揖一板一眼道:“無礙啊,切記清心寡欲!”
我摳摳鼻孔不屑道:“摳門!”
整一上午我都躲在庵門後麵悄悄盯著對麵的法事,那孟家還真是氣派,光蓮花燈就點了五百盞,一眾女眷更是美如天仙,真不懂女施主為什麼偏愛去那邊進香,難道不曉得成覺寺的禿驢們普遍很沒定力麼?
若我有孟家這等財富,才不會老遠上山來進香,一定在家建個廟,買斷幾個和尚尼姑去念經,哪怕不靈驗,鎮宅消災也是要的。
然我隻是一介草民,甚至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話說我的生命軌跡還是很簡單的,皆因兩年之前的事完全沒印象,故我的人生中隻有這兩年。
兩年前爹上方山采藥,在樹窠裏撿到奄奄一息的我,他是個大夫,在方山腳下開醫館,但醫術十分不精湛,他一邊翻查醫書,一邊拿我做試驗田,本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宗旨,愣是把我給救活了,爹常感歎這事純屬運氣。
爹說我醒來之後隻會咧著嘴笑,也不喊痛,問什麼都說不知道,那模樣教人看著禁不住惻隱,於是爹給我起名喜笑顏,隨了他的姓。我爹喜多浪實際上隻長我八歲,可他說孤男寡女住在一處難免不妥,他的名聲倒是沒什麼,萬一我墜崖前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今後難免會被我真正的家人打死,於是硬要我叫他爹,我見他戰戰兢兢也就答應了。爹收養我的消息不脛而走,證明大奕國民還是很喜歡聊家常的,人家都說喜大夫當爹了,遂稱呼他為‘喜當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