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不知多少日,隻覺沿途風光已與前路不同,要說渭城人傑地靈是因那裏住著皇帝一家子,可要論風光旖旎還真趕不上昌州和仙眠澤。昌州像極小家碧玉的娘子,三寸金蓮長於深閨,杏紅梨白皆在自己院中賞玩,嬌俏可愛;仙眠澤倒有些九天玄女的仙胎,十足是化外景致,青山碧水傍花隨柳,若不是日日騰起炊煙,著實不像人間。
此時所到之地又是另一番光景,少了些中土的秀麗,卻平添了幾分壯闊大氣。大江入平川,岩崖聳雲端,地勢之奇之險,乃平生僅見。
碧空如洗,日麗風清。晌午剛過,明晃晃的日頭曬得我昏沉沉,陸華濃四下瞧了瞧,見路邊有個茶寮,二話不說拉我過去,點了壺茶,又要了些點心,自顧自吃了起來。
我沒什麼精神頭,借桌子趴一趴,昏頭昏腦地開始默默盤算同商傾傾那筆交易,當初說好是我們給她做法事超度江千舸,誰料那天江千舸的空棺材被雷劈了,害得我一場法事草草終了,本想著要跟她算算誤工費,誰曉得竟被她說動,居然稀裏糊塗就將她放了,也因憤憤不平,忘了同江千舸算賬,於是這場法事前前後後怎麼看都像個公益活動。
本師太一分錢沒撈著,著實悔不當初!
“笑顏,可是哪裏不舒服?”陸華濃歪過來詢問,我抬起半張臉,摸著胸口道:“肝兒疼!”
他狐疑地看了片刻,將我按住胸口的手往下挪了挪,誨爾諄諄道:“這裏才是肝。”
話不投機,讓我頓時就不想搭理他,不過倒讓我想起個故事。
我喝了口茶,嗓子的幹澀稍緩,同他談古說今:“話說從前有個皇帝派大隊人馬到山裏找了個道法高深的道士,請他入宮聊天,本來是件挺高興挺長臉的事兒,可沒過多久兩人就鬧崩了。”
我特意打住,果然,他架不住好奇,問道:“為何?”
我得意非凡,繼續下文:“原因是牛鼻子老道認死理兒,花了半拉月勸說皇帝入道,然皇帝一心求的是長生不老,兩人牛頭不對馬嘴,皇帝嫌他沒用又煩人,可也不好明著給他顏色看,隻得灰溜溜又將他打發出宮。”
聽完之後他沉默不語,半晌才戒備道:“所以,你想表達什麼?”
我有些生氣,憤憤道:“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會聊天的人就別瞎聊天了!”不是我真的有多不待見他,然而由此可知,人際交往中臭味相投是個很要命的事情,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離了算求。
正糾結於陸華濃不懂我為何憂心這事該怎麼破,茶寮裏忽然躍進個人影,腳步輕快,陣陣鈴聲引得我專程去瞧,隻見個十六七歲花骨朵兒似的小姑娘輕巧落座於另一桌,她身形嬌小玲瓏,右腳係一枚鋥亮銅鈴,圓圓的眼睛像小鹿般機靈,仔細瞧著麵前的茶壺,翹了翹唇角,露出對深深酒窩,被她鵝黃紗杉一襯,頓覺靈氣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