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晴之事讓劉府上下見識了徵音的厲害,無人不對她深感敬畏。劉馭宵幹脆常駐軍中,鮮少回府,兩人即便在府中偶然碰見,劉馭宵也總擦肩而過目不斜視。
一晃幾月,複仇之事毫無進展,而她不見半點心急。
冬又至。
大雪,草木黃落,鳥獸鹹隱。
茫茫大漠又到了改頭換麵的時候,皚皚白雪將大漠連同溥北一道冰封,湖邊古樹禿了枝椏,翡翠似的湖水凍成一輪羊脂玉盤,本是蕭索風景,而湖麵上的動靜卻異於尋常。
清早劉府家丁便趕了五匹駿馬到湖畔,將它們首尾相連在冰凍三尺的湖麵上疾蹄踏出一個圈,冰粒在馬蹄之下四濺開來,鞭打馬鳴間隻見湖畔麗人成行,那是劉府家眷。
“姐姐,這寒冬臘月恐無魚上鉤呀。”秦氏若有所思,殷氏無甚表情道:“將軍說有,那便一定有。”說著斜眼瞥向徵音,若有所指道:“即便無魚,若真相垂釣,亦不是難事。”
秦氏隨著殷氏目光望過去,眨眼會意。
正說話間劉馭宵打馬而來,戰馬一躍而起,鬃毛飄逸體態俊美,馱著劉馭宵從湖畔一步便縱到湖中,劉馭宵收韁駐馬,扭頭朝岸上眾人道:“冰下鮮魚最是肥美,今日定要乘興而歸!”言語間豪氣誌衝鬥牛。聞言,眾人紛紛下了長堤。
冰層在馬蹄下發出隱隱分崩離析的動靜,他驅了馬匹,拔出佩劍高吼一聲直插冰麵,氣貫長虹,冰麵應聲碎裂,露出底下盈盈湖水。
隻見他支起釣竿氣定神閑往那冰窟窿邊上一坐,兀自快活,卻苦了一旁守候的三位夫人。秦氏幾次凍得想打噴嚏,劉馭宵伸出食指噓了一聲,她便再艱難都忍下了。殷氏佇立風中,高昂著綴滿珠翠的腦袋,哪怕冷得鼻尖通紅也不願失半點儀態。如此寒冷,徵音早年間學藝時便習慣了,故而最是輕鬆,可也忍不住回頭張望湖畔參天古樹,她忽然不記得自己已在劉府中度過了多少難眠夜晚,卻奇跡般牢牢記得初見劉馭宵那日的情形,重走故地,已是兩般心境。
興許是魚兒凍得不再活潑,亦或者這湖裏果真沒有魚,等了許久也不見魚上鉤,倒是管家邁著蹣跚步子小心翼翼前來,稟報說軍中有事請他回去,他放下釣竿未有猶豫,一陣風似的從她們身邊刮過。
秦夫人憋得辛苦,鬆了口氣,一個噴嚏打得自己險些摔倒,忙叫丫鬟攙她出去,徵音剛要折返,卻被殷氏叫住,隨後殷氏散了隨行丫鬟,似有話要對她說。
“看來今日是無魚上鉤了,也是,有些東西求不來的,即便求到了,可誰又能擔保不會失去,妹妹你說呢?”殷氏暗諷徵音失寵,徵音也不惱,不甚在乎道:“譬如活著,一時失意一時得意也是有的。”她斜睨一眼殷氏額上淺淺疤痕,譏誚道:“姐姐切莫好了傷疤忘了疼才是。”
這話深深戳中了殷氏痛處,她忍無可忍揚手朝徵音打去,間不容發之際徵音窺見劉馭宵還未走遠,忽然頓生一計,在挨了殷氏巴掌的當下高聲痛呼,借力向後倒去。雖說花月凋是天下最好的伶人,然她畢竟是凡人,是凡人便有逃不開天意的時候,盡管她機關算盡,卻誤判了腳下寒冰,原本隻想倒地不起,令劉馭宵見識到殷氏的潑婦行徑,哪曉得冰麵將她重重一滑,待劉馭宵聽見呼聲回轉頭來,她已猝不及防跌進了冰窟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