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從水裏爬出來,他到河岸的時候看到地上留下密麻又淩亂的腳印。他知道阿瑤爸爸來這裏找過,什麼也沒有找到。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找了多長時間,最後漫無目的鑽進水裏也沒有發現什麼。
他強忍著眼裏了淚水。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哭,沒有父母也沒什麼,叔叔死了很是傷心了一段時間,也沒有哭。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麼身邊的人會突然毫無蹤跡,像霧一樣地消失掉。
“寒夜漫漫,少年為何在此悄悄哭泣?”耳邊傳來男人清冷的聲音。
劉備抬起頭,遠處一個人站在一條小船上。船上似乎立著一盞昏暗的小燈。
附近沒有渡口,男人也沒有讓小船擱淺,人和船仿佛是一個立在河裏的影子。
“莫非遇到什麼傷心事,可否說來聽聽?”
劉備恍然明白,影子的聲音太清冷了,像寒風輕吹耳邊,聽力好的人都會產生錯覺。
黑暗裏他看不清這個人長得什麼樣子,隻是莫名覺得這個人可以讓自己安心,也許是他剛才的的話有安神的作用,也許他隻是需要一個人說說話。
他擦擦眼角,盡力平靜地說,影子也很安靜的聽。以至於最後說著說著忘了眼前還有一個聽者。
及至說完才想起眼前有還一個人,他覺得是長輩,在白村他應該叫他叔叔,可聽聲音又覺得這樣隨便稱一個外鄉人不好,於是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稱呼什麼好。
影子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聲音也不再象剛才那樣冷清。“我姓辛,如果你不介意,就叫我辛先生吧。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劉備。。。大家都叫我小魚兒。”他沒說那是很少的人才這樣叫他,隻有他叔叔和那些和他關係特別要好的人才這樣稱呼他。
“哈哈,小魚。。。紅錦淵臥,鳳泊鸞飄。小魚在哭泣啊”
劉備不懂這個人說的什麼,又為什麼笑,他看著等影子笑完了,才問:“辛。。。先生笑什麼,是我說說錯了什麼話麼?”
影子話裏還是忍著笑意,“沒什麼,那以後我就叫你小魚兒吧。”
“那。。。辛先生,我還有事先走了。”劉備低下頭,即使隻是很短的時間,他也覺得有點不舍。影子問他姓名的時候他就想走了,他想也許阿瑤他們在山的更深處迷了路,即使恐懼,應該去找找看。
“你那三個朋友,我倒是剛才見過,不過我勸你還是放棄吧。沒人能救的了他們。”
劉備的頭猛地抬起,低垂的眼睛裏晦暗的光芒也變的明亮起來。他一直相信,但他後麵的話又讓他隱隱不安。
他知道影子不是平常人,也聽得出一貫輕鬆語氣的他說出那句話時的凝重。他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能,可有些事也不得不去做
。
他想起那次在河上,自己什麼都不做隻是逃了,於是真的再也做不到。
影子看到劉備低下頭,似是輕輕歎息,他說的是實情,話裏也有一點考驗的意思,少年的神情即使在他意料之中,也終究難免失望。
不問因由,遇難而避,潛鱗也變成了水裏的遊魚啊。
可隻是片刻間他看到劉備又抬起頭,他的眼神像白河發源地流下的溪水,清澈又堅定。影子知道這是做好了一種拋棄一切的覺悟才有的眼神,他在很小的時候曾在某個人身上看到過。他以為自己早已忘記這個眼神。
他知道也勸阻不了這看似柔弱的少年,隻得輕輕的一聲歎息。
“請先生教我!”
“咱倆離得這麼遠,難道還要遠遠的對唱山歌不成?”
影子笑著看劉備臉變的羞紅,他知道白州曆來有仲夏之最青年男女對唱山歌的習俗,調侃少年是覺得他有些太急躁了。
他正想把船駛到岸邊,劉備已經脫了衣服,白鯉一樣鑽進水裏,平靜的湖水濺起大片水花。
“真是一個堅持活躍的少年郎啊。”影子禁不住笑出了聲。
劉備終於明白為什麼人們會說如果晚上在河裏呆一宿就會被凍死了,他隻是進了河,卻像進了寒冬臘月裏的池子似的,水和寒意像活了似的使勁往身體裏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