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地挑動了南見兒想要改變的決心,蘇冰河的手段很有些欲擒故縱的意味,先施以重壓,然後又故意把期限時間放長,還說出一句“我不會勉強你”的話來,隻怕連旁觀的宋鈺和李陽都能從中看出點門道來,偏偏南見兒卻像是受了很大鼓舞似的保證一定要在五天內找回曾經對圍棋的尊重與棋盤上必勝的信念。蘇冰河很滿意這樣的效果,私下裏找了宋鈺和李陽,請他們在這幾天盡量多多和南見兒下棋,不管嘴上說得多好,圍棋終究不是靠決心就能馬上恢複和提高的運動。
然後,蘇冰河再次找了黃安,見麵的地點還是在“清茗茶社”,雖說是茶社,可圍棋的氣氛比一般的棋社還要濃厚幾分。
黃安來了,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十分鍾,卻沒有半點歉意,反而說道:“我出來之前,看到南見兒正在下棋,似乎比以前有點意思了。聽說昨天你跟南見兒談了很久,不知道這其中是否有關係?”
對於癡迷於圍棋的人而言,有時候一盤棋比任何形式的交往都更能拉近他們之間的關係,黃安此時的態度就像是對一個相交多年的朋友一般隨意。
蘇冰河看著黃安,微笑起來,然後道:“昨天跟見兒下了一局,發現見兒在平京一年竟也長進了,想來這都是黃老師的功勞,我說什麼也不能讓見兒辜負了黃老師的一番培養。”
“不過跟楚禹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呀。”黃安說著一頓,又道,“楚禹就是那天在病房裏跟南見兒吵嘴的那個孩子,你還記得吧。”
“印象深刻,一個無法掩蓋鋒芒的少年棋士。”蘇冰河想起從楚禹身上看到冷靜,堅定,執著,永不放棄的特質,現在的見兒確實差得太遠。“黃老師,我想和楚禹下一盤棋,不知道你能不能安排?”
“當然可以。”黃安的眼裏閃過一道光芒,“蘇先生,我能不能知道為什麼你選中了楚禹?”
蘇冰河一愣,有些疑惑,難道他的意圖黃安都猜出來了嗎?
“楚禹和南見兒,真的是合適的對手嗎?”黃安繼續問。
對手?蘇冰河明白了,黃安真正想問的是怎樣的兩個人才能成為一生的對手,就像他和南天那樣。有過一瞬間的沉默,然後蘇冰河突然道:“你從吳九段那裏應該隻見到了半局‘無雙之局’,我可以給你看後半局。”
“不……”黃安有過猶豫,卻終究搖了搖頭,“那不是我的‘無雙之局’,能看到前半局就已經足夠,後半局隻是屬於你和你的對手的。”
蘇冰河的眼裏多了一份尊重之意:“你是一位優秀的棋士,這一點從你的棋裏就能夠看出來。隻是,越是優秀的棋士就越容易寂寞,可以下棋的人多的是,可是誰能夠給你除了激戰與勝負之外的滿足感呢?我想,你在顛峰期毅然退居二線的原因也正在於此吧?”
“我在第一次看到‘無雙之局’的時候就在想,下出這局棋的人一定是我的知音人。”黃安微微翹起了唇,“你比我幸運,蘇先生。”
“幸運,也許吧。”蘇冰河想起了南天,不知道自己遇到他究竟是幸運居多還是不幸居多,地位榮譽與“無雙之局”,二者隻能擇其一,他不過是做出了不會後悔的選擇罷了。“我不知道什麼樣的人可以成為一生的對手,隻是如果不下棋的話,就永遠也找不到那個人。你說呢?”這樣的回答應該算是清楚了,在圍棋的世界裏,一切都是通過下棋來確定的,名也好,利也好,追求也好,目標也好,對手也好,不下棋的話,什麼也得不到,雖然下了也未必都能得到,但至少努力過了。
“很簡單明了的道理啊。”黃安在一怔之後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