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夜傾淵仍在說著話,“既然是明師父,就沒必要攔著不讓我見她了吧。”
裏間尹千城也沒一刻掉以輕心。夜傾淵是來見自己。自己所在的地方自然不會是東宮。能讓夜傾淵進退如此受阻的地方,那極有可能該是暗夜皇宮了。
“我現在負責她的安全。”既明沒有讓開,沒有回答,而是陳述自己的職責。
夜傾淵反問:“你認為我會威脅到她的安全?”
既明突地看向少年,之後又是自哂。自己怎麼會說出這麼一句多餘的話來。
是呀,誰都有可能對屋內那個丫頭不利,唯獨夜傾淵不可能。因為他可是除開暗夜太子夜傾淵還有另外一層身份的人啊。
既明心下一歎,善意提醒道:“你應該知道陛下的心思,若不想她受到更多不必要的折磨,你就應該清楚自己現在身份。另外,必要的時候與她保持距離。”
夜傾淵沒有像之前那樣立即回答,而是停頓了半晌,道:“這一點你大可不必擔心。我素來有分寸,不然也不會和他父慈子孝得相處了這麼些年。”男子的所有重音都放在了‘父慈子孝’四個字上。
這話由屋內的尹千城聽來有些低沉,屋外與夜傾淵麵對麵的既明聽得也是平白落拓。
但既明清楚,夜傾淵這句話承載著這樣不為人知的血淚和辛酸,也清楚他對屋內女子素來的看重和維護,但卻不知道該明白回複作答。
其實夜傾淵說自己有分寸這一點,既明心裏是不敢確信的。一方麵他是看著夜傾淵長大的,他相信這個少年在各方麵的能力,但同時他也擔心,因為隻要牽扯到那個丫頭,夜傾淵從來都是不顧大局。哎,罷了,如今他也無法阻止什麼。到最後隻是移過攔著門前的身形,表明他已然同意夜傾淵進屋。
夜傾淵兩隻手抬到半空,卻是在推門而進的一瞬停了下來。
還在一旁的既明先是不解,隨後很快也明白過來少年為何不進去,因為屋內傳來窸窣的動靜。這聲音發出的源頭必然是房間內的尹千城。隻是尹千城是什麼時候醒的?她對方才的對話聽到了多少?
夜傾淵思考的明顯與之不同:她什麼時候變得沒有警惕性了?怎麼可能傳出這樣惹人注意的動靜?
“沒想到我會這樣來暗夜。”門扇被打開一半,兩扇門上搭著一隻纖纖玉手,視線上移是一張略嫌白皙的容顏。清越又慵懶的女聲便是通過打開的門扇傳了出來。
這是既明第一次得以仔細看清尹千城,之前的第一麵不過是在昏暗的傍晚,隨後女子又昏睡過去,怎及此時的眉目清晰。想來事前聽聞過她多番傳言,此時再見她,倒也算是意料之中。因為他本就期待甚高,而尹千城本人竟也沒有辜負他一番過高的預期。讓既明暗暗稱奇的不是尹千城的外貌或氣質,而是她的從容和自信。
尹千城明知自己是被人囚困的境地卻能如此談笑風生從容不驚,這一份大將之風實屬難得。若是換做其他女子怕早就哭鬧了起來。
夜傾淵也沒想到尹千城在暗夜看到他的第一眼、或者說知道被夜臨天‘請’來暗夜見到自己的第一句話會說的如此平靜加平常。他還記得初到鳳朝還未表露身份的時候也半戲言半試探得邀請她到暗夜遊玩。如今她當真來了,局麵卻有些詭異。也平白讓他有一種不悅和壓迫感。
女子邁過高高門檻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下身子一個前傾做事就要摔倒,夜傾淵眼疾手快扶住她。他原先打算開門卻停在半空的雙手扶在了她的雙臂手肘處。想來該是確保能完全托住她。
女子雙手往自己內側收了收,最後兩手手腕停在了夜傾淵兩個手心。這動作似乎是急於與夜傾淵拉開些距離。但夜傾淵知道她素來與自己沒大沒小沒遮掩,也同一時間抬頭看懂了她的眸子裏無聲的語言。故而他拉著她的手依舊未放,隻是眉峰有一瞬輕佻。這細微動作一晃而過,若不是既明對夜傾淵熟悉,他險些都會錯過。
其實尹千城與夜傾淵配合得十分默契,而且出門到站定的起承轉合都無比自然挑不出一絲錯。但既明還是注意到夜傾淵眉峰輕佻的前一瞬他的左手搭在尹千城右手脈搏處。倒也不是既明觀察力十分了得,不過是功夫人常常對脈搏、命門等處十分注意。
既明麵上不動聲色裝作不知兩人暗裏的小動作,心下卻是暗湧不斷。這丫頭倒是對夜傾淵信任得很。被夜傾淵的父皇不分好歹的抓來,卻能在見到夜傾淵連一句話都沒問的情況下無比信任他讓他為自己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