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話有些雜亂,有一些甚至前言不搭後語。可是,多少我卻了解了。用永駐的青春換來的永駐的生命,是一種漸漸失去感知,失去痛苦的麻木的生活。麻木的看著別人的微笑,麻木的看著自己的傷口流出冰冷的血液,麻木的看著每一個人的死去。體會不到痛苦,體會不到快樂,體會不到溫暖。
“已經夠了,莉迪亞......”那些原本想說出口的話,如今卻化為一串泡沫,隨風而逝。“這確實是一份好的禮物,不過太過華美,不是很適合我......”我苦澀的笑笑“莉迪亞,如果這件事結束了,可以重新再送我一條圍巾嗎?”
莉迪亞突然笑出了聲,眯著的眼勝過了滿地的月光。這是我見過的莉迪亞最美的樣子。“什麼圍巾,我可買不起那麼貴的東西。”她扶著我的肩,緩緩地站起“那麼,該做個了結了......”
她拿起原本散落在地上的刀,一點點走到那兩個撕扯在一起的人身邊。帶著一絲冷峻與蔑視,仿佛可以吞下月光下的一切。
她靜靜地走過去,飛身一腳,將銀踢出去很遠。隨後的一個轉身,踮腳一躍,在空中滑出一個弧線。那弧線與夜空的圓月交融在一起,全部映射進我的眼。她的手中亮出了銀色的匕首,用足了力氣,飛射下去,直插向那團毛絨東西的嘴裏。
在一聲慘叫之後,夜,恢複了原本的寧靜。那毛團身上的毛竟然隨著晚風的浮動漸漸脫落,幹癟的皮膚漸漸顯露了出來。身上的骨骼紋路清晰可見,雖然皮膚已經發黑,但依舊可以判斷,這是一個人。
“這就是曾經魅影族的族長。”莉迪亞的語調有些發冷“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魅影族的族長是一個身材矮小又不善言語的人。沒想到會對這把鎖如此的執念,離開了這鎖也活了這麼久。即使身體腐爛,渾身長了絨毛,還是對著把鎖念念不忘。而銀,就是他曾經得意的部下,沒想到......”莉迪亞帶著些許的惋惜。
銀在地上爬著,整個臉都要貼上了那盒子。他小聲的笑著,在碰了盒子之後卻放聲大笑。他瘋狂著,顫抖著,把那把無孔的鎖提了出來。
莉迪亞隻是默默地看著,沒有阻止。
銀手裏的鎖,是白影族族長留下的遺物。那鎖在月光下閃著微弱的光。他幾乎是瘋狂的扯動那把鎖的鎖環,見那鎖不動,便用牙齒瘋狂的扯著,涎水沾了一鎖。他怒吼著,眼中帶淚“給我打開!打開!打開......”
莉迪亞搖了搖頭,緩緩地走到銀的身邊“要活下去嗎?”她冰冷的問。
“要......要活下去......”銀的鼻涕流了下來,蓋了滿臉。
“不過,需要你付出百年的代價。你,可以忍受住千年的痛苦嗎?”莉迪亞微微閉上了眼睛。
“要活......要活......”銀的聲音越來越小。
莉迪亞拿起了銀身邊的鎖,輕輕一拉,在銀的眼前將那把鎖緩緩地鎖住了。她歎了一口氣,在那團毛絨的怪物身邊找到了原本屬於她的紅木盒。
她注視著那盒子,不知道在沉思些什麼。過了很久,才一點點把那盒子打開。“對不起,師父。”她這樣說著,用匕首對著那鎖直插過去。那鎖漸漸地出現了裂痕,隨後化為了一撮粉末......
“該你了......”莉迪亞把那匕首拿了出來“斬斷它吧......”
我握緊了拳頭,抓起地上的匕首,咆哮著衝了過去。斬斷,斬斷這生死的糾纏,斬斷這世代的恩怨。我希望生活會有淚水,但更希望有破涕而笑的喜悅。
這把鎖不應該存在於這世界。就像這月,不能一直保持飽滿渾圓。有時,殘缺也是一種驚豔的美麗。
鎖,斷了!
胸口的刺痛再一次襲來,不過這一次,卻是喜悅。生命在流逝,可是那種存在的實感卻依然在持續。
“要活下去......”我這樣對莉迪亞說著,不自覺的流出了眼淚。
到最後,我也沒弄明白。白影族的族長與主人到底是怎樣的關係。我隻知道,當那三個紅木盒子擺放在一起時,呈現的圖案是一朵綻放的百合花。
“為什麼銀打不開那鎖?”我曾經問過莉迪亞。
“因為他的心裏,已經有鎖了。”莉迪亞這樣答著。
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銀到底怎麼樣了。隻是聽路人常說,在一片烏黑的樹林深處,隱居著一位一身潔白的白發老者,整天對著月亮,獨自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