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淇園的房裏已是戌時三刻了,若華隻覺得又倦又乏,這一整日沒個消停,她這副本就底子不佳的身子已經撐不住了,看樣子還得想法子多加鍛煉,不然指不定哪天就病倒了。
瑾梅隨若華出去了一整日,若華體恤她讓她下去歇著,隻把瑛兒錦畫叫了進來伺候著。錦畫小心地替她換了家常裳子,又下了頭麵釵環,瑛兒捧著玉梳替她梳著頭,輕聲笑道:“太妃娘娘賞了好些通絨花呢,明兒就可以戴上了。”
錦畫一邊將赤金頭麵收到匣子裏一邊笑道:“那宮製通絨花是太妃娘娘給王妃打賞用的,哪裏會是自己戴。”
若華笑了笑,道:“明兒你們一人挑上一朵吧,也是太妃娘娘的恩典。”
錦畫正要再湊趣說上幾句,卻是一眼瞧見了走進門來的蕭琰,忙拜倒道:“王爺……”
瑛兒嚇得手一哆嗦,竟是扯掉了若華幾根頭發,更是又驚又怕,連忙跪倒:“王妃恕罪!”
若華瞧著跪在地上嚇得哆嗦的兩人,頗有些無奈,隻得接過瑛兒手裏的玉梳,向她二人道:“你們下去吧。”二人如蒙大赦,連忙退了出去,還不忘把門帶上。
“進來也不讓人通稟一聲,”若華沒好氣地嗔怪道,“看把她們嚇得。”
蕭琰素來不苟言笑,隻是看著那兩個丫頭戰戰兢兢的模樣,不由地有些好笑,自己有那麼嚇人嗎?聽若華如此說,也便露了笑道:“怎麼不見你怕了我?”不但不怕,還敢給他吃排頭。
若華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卻是把自己烏黑秀長的長發攬在一處尋了個長緞帶粗粗一束,紮了個馬尾,這才起身一本正經地道:“王爺請坐,我有事要稟。”
蕭琰看著她那不倫不類的“發型”,不禁失笑,倒也習慣了她在房裏不大注重小節的性子,一撩衣擺坐下道:“王妃有什麼隻管說吧。”
若華倒也不隱瞞,把今日去杜府老太太請了族裏的人來,決定要重開祠堂將長房分出去,族譜上便落下自己姐妹二人由老太太撫養,以及如今借著二房放了外任的由頭,暫且穩著杜宏昌夫婦二人的緩兵之計,一一告訴了蕭琰。
聽她說著,蕭琰臉色微微一變,目光卻是越發幽暗深邃,待她說完,蕭琰沉吟良久,才眉頭漸漸鬆開,微微笑道:“想不到杜老夫人竟然這般果決,真叫人欽佩。”
若華見他並無反對之意,心下微微鬆口氣,也點頭道:“是,老太太操持杜家數十年,到了這當兒也是毫不含糊的。”
蕭琰目光如水,靜靜瞧著她道:“杜家想來也是徽州百年大族,想要這般幹脆利落地處置此事也是不易,可是有什麼為難的地方麼?”
見他問的幹脆,若華也不矯情了:“旁的倒都無妨,隻是既然要借著二叔外放的由頭,少不得要設法替他謀個外放的職缺,好教長房那邊不生疑。”
蕭琰敏銳地捕捉到了她口中的長房,說的那般自然,仿佛她是個局外之人,也隻是一閃念,便道:“此事我會留意。”他停了停,“前幾日,中書郎中馮千鈞,戶部左侍郎藍恪,大理寺寺正鮑源先後報了丁憂,辭官回鄉,得了禦準,賞金還鄉了。”
若華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他這是告訴自己,若是杜宏昌此時肯辭官回鄉,或者還能設法避開,得一條生路。隻是杜宏昌會願意嗎,而且就她所知的,杜宏昌早已與肅郡王糾纏甚深,早已不能收手了。
她低著頭冷靜地道:“這時候怕是想要辭官也難了,肅郡王未必肯放了大老爺回徽州。”
蕭琰自然也是知道的,一旦幹涉其中,絕沒有收手全身而退的道理,他看若華似乎並無太多難過之色,便淡淡道:“如此便罷了,你也莫要太過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