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覺得您這人吧，有時候太正統了。本來，正統不是什麼壞事情，但是，我覺得您有時候太較真了，甚至到了鑽牛角尖的地步。就拿百裏書記的這件事情來講吧，現在您明明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去證明他和那件案子有關係，但是您卻總是用一種懷疑的眼光去看待他。人家明明是為了以前的事情而感激您，但是您卻認為他是為了控製我，利用我。我還是那句話，難道上級的組織部門的領導們都是吃幹飯的？那些領導難道都不如您明察秋毫？爸，您想過沒有？這裏麵是不是有這樣一些問題？”我壯著膽子說。不過，我盡量地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溫和一些。
他怔住了，又拿出一支煙來點上。
“爸，您少抽點煙。”我心裏暗喜，因為我覺得他聽進去了我的話。
“你已經不可救藥了。”然而，讓我想不到的是，父親忽然地抬起頭來看著我歎息著說了這樣一句話來。
我不敢再說了，甚至不敢聲辯。
“到了吃飯的時間了。我不想去小然家裏。這樣吧，我們找個地方喝點酒去。”一支煙抽完後父親對我說道。之前，我們一直沉默。
“好。”我說，隨即又道：“爸，今天中午我可不能陪您喝酒。下午市委組織部要找我談話呢。”
“又要升官啦？”父親問我道，聲音冷冷的。
我沒有覺得有什麼，因為我認為是他認為他自己在麵子上下不了台。而我，卻很是得意，“一所專科院校的院長。醫學類的。爸，我覺得那個位置很適合我的。”
“你不能去。”父親怒聲地道，看上去很煩躁，“我為什麼同意你離婚？就是希望你離婚的事情可以讓你不再去當那個什麼官！你想過沒有？你現在才多大啊？你竟然這麼快就到達了那麼高的位置了。你覺得這正常嗎？”
這下我心裏也有些生氣了，“爸，您怎麼老是覺得我不行啊？難道我不是您的親生兒子嗎？別人都會因為自己的孩子有出息而感到高興的，但是您卻如此打擊我。對，我承認自己完全是因為百裏書記的關係才這麼快地到了這樣的位置的，但是，如果我自己沒有能力的話可能被這麼快地提拔上去嗎？既然您覺得我不應該通過百裏書記的關係得到提拔的話，那您當年為什麼要去找他，去找他把我留在附屬醫院呢？”
“你！”父親大怒，他猛然地站了起來，伸出了他的手，用他的手掌對著我的臉。
我當然明白他想要做什麼，心裏的憤怒頓時爆發了出來，“您打啊？我從小到大您除了凶我，教訓我，你還怎麼過我了？！”
我真正地爆發了。我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樣，雖然我也經曆過逆反的年齡，心裏也曾經有過逆反的念頭，但是，卻都被他的威嚴給壓製下去了，被他的嚴肅給嚇退了。而現在，就在這一刻，我終於地爆發了出來。
我真正地爆發了出來，但是卻在內心裏麵被自己的這種爆發給嚇住了。所以，我猛然地哭了，開始像小孩子般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父親的手終於沒有打在我的臉上，他緩緩地放了下去。
“唉……”他長長地歎息了一聲，然後轉身朝防盜門處走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他的背影是如此的佝僂，我發現，他的背影好像在這幾秒鍾之內老了許多。要知道，他在我的心中一直都是挺拔著的啊。這一刻，我後悔了，徹底地後悔了，“爸！”我衝著他佝僂的背影大叫了一聲。
他站住了，但是卻沒有轉身，“你自己的路，你自己走吧。我是一個不合格的父親。”他說，聲音很蒼涼。
我的眼淚開始噴湧而出，“爸！您別走，我陪您去喝酒！”
他依然沒有轉身，身體依然地佝僂著，他舉起了他的右手，在他的肩的上麵，緩緩地搖動了幾下，“我走了，是我不好。車，我給你留下了。就在下麵小區的停車庫裏麵。鑰匙在保安那裏。”
“爸！”我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內心震駭莫名，急忙地朝他跑去。可是，他卻在猛然間打開了門，身體一晃間就到了門外。“嘭”地一聲，門關上了，恰恰地把我關在了屋內。
我心裏慌亂非常，後悔莫名，匆匆地去打開門，快速地衝了出去。然而，外邊卻早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
電梯在下行，我無法讓它即刻上升上來。一愣神間，慌忙地朝安全通道處朝下麵跑去。
“看到一個老人出去嗎？剛才？”我氣喘籲籲地跑到了保安值班處問道。
“沒有。”保安回答。
“就是那個給你們車鑰匙的那個老人。”我又說道，心裏充滿著希望。
“他啊，沒有啊？他不是才上去沒多久嗎？”保安卻反過來問我道。
我頓時怔住了。
電話在響，我頓時激動起來。難道是我父親打來了？
“你去過市委組織部了嗎？”可是，電話裏麵傳來的卻是莫局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