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去,司成亦是一身書生服飾,隻是從裝束來看,還能看出算是個富裕人家的子弟。
隻是,他眼中似乎並不朦朧,也並非是像其他的魂魄一般無神地飄向奈何橋那方,他的眼底依舊有著神色,與尋常人竟一般無二,意識好似一分都未有抽離。到底是多深的感情牽絆與執念?
若薑看向雨女,隻見她原本便毫無人氣的臉色更加難看幾分。
司成喝過忘川水,不可能還記得雨女,之前有意識地四下打量也不過是心底深處仍潛意識地感覺四周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做是空落落的,而如今他根本沒有被抽離意識,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些魂魄不過便是喝孟婆湯與踏上奈何橋,這兩個動作快得很,於是,很快,司成的轉世已經到了奈何橋橋頭,也就是孟婆的麵前。
他看著孟婆遞過來的血色河水,沉吟片刻,問道:“若是在下要等一個人,暫時不入輪回呢?”
孟婆依舊如對那清瘦書生一般的話語,清清淡淡道:“若你能承受,便等罷。”
隨即,孟婆大袖一揮,司成也是到了三生石畔,隻是那心火發作的時辰正好還未到,他看著孟婆,大聲問道:“那我可否能一問她的陽壽何時盡?”
而孟婆自然不會幫他找一個凡人的陽壽何時盡,隻是朝著若薑他們這邊的方向,對著雨女抬了抬下巴,道:“你就找那個白色衣服的女子去問就是了,但是不得離開三生石超過一盞茶的工夫。”
雨女是百鬼夜行之一,一個普通人的陽壽,還是可以知道的,隻是若是透露給了陽人,卻是要遭受業火的,透露給一個死屍的魂魄,便實在不算什麼。
司成的目光便順著孟婆的動作,移到了若薑他們這邊的方向,辨認了一番白色衣服且是女子的雨女,目光之中竟平添了幾分訝然與驚詫,但仍是壓製了那些異樣的情緒,便跨步走向雨女,十分知禮地朝著雨女做了個揖,道:“姑娘,你可能幫在下瞧瞧賤內的陽壽何時盡?”
雨女長睫微微一顫,麵上卻不動聲色。
“你可是兩年前娶的親?”
司成輕輕一蹙眉,似有些驚詫:“姑娘怎麼知道!”隨即,他又好似想到了什麼,微微一笑,道:“是了,姑娘自然是知道的。”
若薑不禁偏頭看向了雨女,輕輕將手搭上了雨女的手,以表安慰之意。
雨女微微斂眸,垂眸將目光落在了下方,反手拍了拍若薑的手,對著若薑輕聲道:“放心,我無礙的。”
隨即,她竟轉回首看著司成,微微一笑,問道:“我得知道你家夫人姓甚名誰,才好查。”
司成也是微微一笑,道:“賤內名為寧自遙,寧願之寧,獨自之自,遙遠之遙。”
若薑隻覺著雨女原本放在自己手上的手猛然收緊,攥得她生疼,卻也並未說出,因為她瞧見雨女的眼中漸漸漫上血絲,卻不是大怒而生的血絲,見著神情倒像是要遺淚而出的血絲。
而她也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假作婢女的雨女,告訴司成的本名,就是寧自遙,取義,如若不能得到想要的,就寧願獨自離開,去遙遠的天涯海角。
“寧自遙……”雨女破碎的呢喃聲有些沙啞。
她的反應讓司成有些驚訝,盯著她的目光也變得奇怪起來。
隨即,她抬手幻化出一陣陰煞之氣,如司成所願,去查探這司成的妻子寧自遙的陽壽。
半晌,那陣陰煞之氣散去,她的神情竟與方才麵無表情的孟婆有幾分想象。
“寧自遙,因丈夫司成去世太過哀痛,在丈夫去世的次日,卒。”她毫無情感情愫的聲音響起,有些蕭瑟的冷。
而後,她抬眸看向了司成,道:“也就是說,你隻用在三生石畔承受心火淬煉一次,便可以在明日見到她,到時候,你有兩個抉擇,第一,一同駐足相守三生石畔一百年,卻要每日雙雙承受一次心火淬煉生不如死,第二,一同奔赴輪回,年紀不會相差太遠,下一世……還有在一起的機會……”
話到後頭,總覺得有些生硬冰冷。
若薑不能想象,雨女在同司成說這些話之時,到底抱著一種怎樣的心情。她的手無力垂落在兩側,如今雨女的不安果真實現了,她卻也覺得很是揪心。
垂落的手傳來一陣溫暖,若薑抬眸望去,便望進了一片溫和的天地,深邃如海卻又溫和如玉。
她也是微微一笑。
她很感謝,在這種時候,總有一個人能在自己的身旁,給她一片溫和溫暖的天地。
司成聽完雨女的話後,輕輕頜首,朝著雨女又是作了一揖,道:“謝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