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曇花一夢(一)(1 / 2)

橋姬隻是悠悠抬眸瞥了他一眼,帶著幾分漫不經心,道:“跪下。”

山童眼底驀地生出幾分冷意,生硬地道:“請問橋姬大人我何罪之有?”

橋姬依舊漫不經心地撥彈著琵琶,眼底卻漫開了一絲笑意,道:“跪下,不是因為你有罪,而是因為這是我的命令。你……到底遵不遵,嗯?”

她的聲音依舊帶著幾分幽冷慵懶,但那聲“嗯?”卻給人一種上位者不怒自威,千鈞壓下之感。

山童再怎麼恨她也不可能正麵如此頂撞她,直接便說不遵命,那可是給了她一個處置自己的機會。畢竟百鬼並非尋常人等,若是要滅了山童,必定會弄出不小的動靜,此時若是沒有一個說服手下的理由,隻怕會引得人心惶惶。

當然,若說山童是造謠誹謗橋姬,大家一定不會信,隻覺著橋姬敢做下如此之事,竟然不敢接受後果,士氣便更加渙散起來。

他終究還是咬咬牙,僵硬地屈膝跪在了地麵之上。

若薑同非黎皆是山童心中燭陰的人,所以如今情景,他們二人插手插話反倒引起山童的懷疑,不若便選擇緘默看戲得好。

於是,若薑隻是小小啜了一口那杯中清茶,眼底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這些天來,因為事情不斷,若薑同非黎實則說話的機會也算不得多,更不能同從前在天山一般親密,隻是二人靜靜地坐在那一處,緘默不言,周身卻散出一種莫名的和諧。而即使二人什麼都不說,也總能了解彼此的心中所想。

正如如今,若薑與他皆是靜靜端坐,一襲湖藍與一襲素白卻好似破開了萬千紅塵,破開了世事難料,破開了一切汙穢,為是天山之巔最為素淨幹淨的那一朵雪花。

那一抹湖藍素白超脫了俗世,超脫了惡俗,紙醉金迷十丈紅軟在此刻都好似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隻是清冷緘默地端端立在巔峰,自有一種淡定從容,平靜如水卻隱含淡淡威嚴。

雨女目光不經意間望了過來,見著如此,也隻是微微一笑。

橋姬對著山童的屈服跪下隻是輕輕嗯了一聲,隨後便道:“繼續跪著罷,到了時候我自會叫你起來。”

聞言,除卻山童眼中多了幾分銳利之色但還是沉悶地應了聲是之外,院中的另外五人眼底都起了一絲笑意。

骨女設了個禁製,使得山童聽不見她的聲音。

“橋姬,你的方法可莫不是就是讓他跪在這幾萬年跪死?”她輕輕挑眉,瞥了橋姬一眼,頗有些興起地道。

橋姬亦是輕輕撥了一聲琵琶,琵琶聲化作了禁製亦是讓山童暫時聽不見她的聲音,道:“你且瞧著便是,若是你們覺著悶了大可出去,總歸如今我也不能確認要讓他跪多久,還得看他的反應。”

她的聲音依舊幽冷,如同一把焦尾古琴,卻隱隱透著帷幄之意。

骨女聽了她這話,也隻好噤聲。

隻是橋姬從始至終一直漫不經心地撥彈著琵琶,還漸漸闔上了雙眼,隻是那纖細的手指還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彈著,卻不知曉她究竟是眠了還是醒著。

開始還好,骨女一直頗有興趣地打量著手中的茶杯,用長長的指甲攜著術法在茶杯上刻畫各色的花樣,從青竹到白百合到黑曼陀到紅曼珠沙華再到白曼陀羅華。

隻是時間久了,也多了幾分無趣,她本就不是像橋姬雨女那樣的清淡性子,自然也不大耐得住沉寂。

原本骨女便是個性子較為急躁的,若是之前未曾有雨女那茬子事,她定是一直都是如今這個性子,隻是因為之前有了那一段孽情,這才扭曲了些她原本較為直爽急躁的性子,但奈何這個直爽急躁的性子便已經注定了她如今是受不住這安靜得瘮人的局勢的。

所以,她便如同之前橋姬說的那般,大刺刺地從山童身邊走過,從院門走了出去。

冥碣之地猶如四麵的環穀,四麵皆是連綿的山峰,沒有一處有缺口。但百鬼閑時,仍是有不少玩樂的物什,在橋姬勢力所內,自然也有以供玩樂的地方,她手下的百鬼們平日也會去休息休息,隻是駐紮棲息地在那片密林之中,這點卻極少人知曉。

如今,骨女便是尋著那地方去了。

若薑見她離去,也隻是微微垂眸,繼續保持著緘默,偶有時候端起手邊那茶盞啜一口清茶,再沒了別的動作。

隻是暗暗的,她竟然有了幾分疲乏之意。

這到底又是怎麼回事?無論是仙神妖魔還是修羅鬼佛,都可謂是不必要睡眠的,而平日裏的所謂睡眠,也不過是為了打發時間進入冥思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