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雪知道這一走出來,便再難退步,可是就算等待自己的是萬劫不複,她也無法棄暗香於不顧。她在這異世唯一僅存的溫暖,讓她如何舍棄?
月如雪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步邁出來的,因為整個人整個內心都充斥著那些最殘忍的背叛,一把推開暗香,跪在將高邑的劍尖下。
她的目光流轉過每個人,最後停駐在君夜玄身上,迎上那人深邃的黑瞳,“是臣妾看到的聽到的,暗香什麼都不知道的,一切後果臣妾願意一人承擔,隻求皇上放過暗香。”
君夜玄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緊,“月如雪,你以為朕不敢殺你嗎?朕剛才說了,任何知道朕和芷茵關係的人,無論是誰,朕都不會放過。”
“當然敢。你,是皇帝,有何不敢的呢?更何況臣妾這條賤命?臣妾隻求用自己的這條命換暗香的。”月如雪笑了,笑得燦若桃花,可是其中的苦澀與淒涼卻也如那鬧人春風,辣手摧花。
本搏的是自己在那人心裏的份量,哪怕比不過芷茵,哪怕隻有一點點,一個茫茫的角落也好。可是,終究是她一己癡纏,癡心妄想。
垂眸看到她雪白的足,就那樣又赤著踩在灑滿了砥礪石子的地麵上,磨破處血色彌漫,他心中一痛,目光也不自覺的柔和。
可是待觸及她的笑,那美好卻刺眼的笑容,聽到她的聲音,那帶著深深的嘲弄的語調,君夜玄眸色中的慍色再次被她深深地挑起,暗色翻湧,他憤怒的轉過身子不再看她。
“若你定要如此,朕成全你便是!”
“娘娘!皇上,不要啊!都是奴婢的錯,求皇上殺了奴婢,放過我家娘娘吧。”暗香一路爬過來,淒厲而哀傷地啜泣著,苦苦的哀嚎著。
可是月如雪卻仿佛聽不到,因為那人那句冷冷的“朕成全你便是”如鍾樓上震耳欲聾的鍾聲一遍遍的回蕩在腦海裏,散不去,揮不開。
又如利器反複割腕般,一遍遍地淩遲著她的心。他,到底還是要殺她嗎?
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芷茵卻從君夜玄懷裏掙脫出來,跪在了地上。
“芷茵求皇上,饒了涼妃娘娘吧。”
君夜玄厲色的眸色掃了芷茵一眼,芷茵單薄的身子微一哆嗦,但還是堅持著跪在那裏沒有起來。
月如雪望向那純美得不似人間的女子,一時間內心五味陳雜,自己明明該怨恨她的,因為君夜玄是因為她才動了殺自己的念頭,自己該是嫉妒她的,自己在君夜玄心裏不及她萬分之一,可是這個女子,卻一次次的對她出手相助,一次次地溫柔待她,如今更是不惜忤逆君夜玄來救她。芷茵,你讓我如何恨你,如何怨你?可是,又該如何感激你,如何待你?
“為什麼?芷茵你,為何要求他救我?你何苦如此善良?”
芷茵澄澈的眸子定定地望向她,仿佛飽含著她不懂的深深感情。“芷茵,不是善良。芷茵隻是不想虧欠娘娘,想還娘娘多年前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月如雪驚詫地望著芷茵。難道以前的月如雪對芷茵有救命之恩?
芷茵溫軟的聲音輕輕地,卻一字一句地敲進了月如雪的心。“芷茵當年曾經是北涼罪臣之後,被收進宮中做了官婢。可是卻時時收盡侮辱,處處收盡折磨。一次被宮中嬤嬤快要毒打致死時,是娘娘您偶然路過救下了芷茵。可能對娘娘您來說,不過舉手之勞,可能娘娘早已不記得當年的事,可是對芷茵來說,您是救命恩人,若沒有娘娘,芷茵活不到今天。”
月如雪的思緒在一瞬間撥亂,心被人在一瞬間掏空,連呼吸都沾染著深深的痛楚。她記得君夜玄說過,一次次的救她,一次次的幫她,隻是因為兒時的她對他有恩,可是這份恩情竟是她救了芷茵嗎?隻是因為他救了她心愛的女子,於是她便於他有恩了嗎?
是了,他是愛她的吧。深的可以入骨,甚至為了讓純真美好如她,不卷入這宮闈惡鬥,血雨腥風,不惜讓她嫁給自己的弟弟。這是怎麼隱忍而深沉的守護,若不是愛入骨髓,怎麼做的到?
自己竟傻傻的以為他會對自己有一絲絲的情分。真是傻得可憐,什麼“北涼公主有很多,朕的月如雪卻隻有一個”,那句話不過是感激她當日於狼腹下救下了他心愛的女子,所以才對她刮目相看吧?
從未想過,自己深愛的人,對自己唯一的情分,竟是建立在對另一個女人最深沉的愛戀上。她究竟是該哭,還是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