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疼痛,如一柄鋒利的刀,遊走於尹千觴的四肢百骸。
靈魂仿佛被那鋒利的刀刃所剝離,舍棄了殘破的肉體,在一片寂寞的黑暗中踽踽獨行。
荒蕪的混沌終於慢慢地綻出一個缺口,隱約的風聲輕卷過耳畔,如怨如訴,仿佛在將一個哀傷的故事娓娓道來。濃濃的,說不出的,熟悉的馥鬱香甜花香,卻卷著血腥之氣,宛如煉獄般翻滾的氣息,排山倒海而來。
自己在哪裏?
難道說自己已經死去,來到了輪回之煉獄?
隻是,冥冥中,清晰而突兀的滴答聲,壓過所有呼嘯的風聲傳來,如此之近。
一滴又一滴,仿佛滋潤著自己幹渴的靈魂,讓它重新和肉體一點點契合。似乎,凝滯的身軀在一點點地從麻木中蘇醒。
唇上的感覺漸漸清晰,那是,一股腥鹹而溫暖的液體,正在一滴一滴地緩緩滾入自己的喉嚨。
是,血!
尹千觴在一刹那駭然,想掙紮起身,但身上徹骨的痛卻讓他毫無力氣,拚盡了全力,也不過使頭微微側開而已。
鮮 血優美的弧形軌跡在一瞬間被破壞,一道極細的血痕偏離了方向,沿著尹千觴俊朗的下顎淌下,濡濕了如玉的青衫,如盛放的殷紅鳶尾花。
“不想死就別動!”空靈的聲音帶著被忤逆的慍怒。
熟悉的聲音讓尹千觴一怔,是那地亡之城中高高在上的少年。
一隻冰冷如寒冰的手如蛇般攀上他的脖頸,狠狠地扳過他的下巴,強行將他的頭顱扭正。
那隻手蒼白得幾乎透明,如玉的肌膚上蜿蜒著駭人的傷口,殷紅的鮮 血再度沿著優美的軌跡直直地落下,可是尹千觴的唇卻早已緊緊閉上,任血液濺在他不羈的俊顏之上。
“在和我表露你的骨氣嗎?”譏誚與嘲弄染上那人紫色的妖瞳,冰冷的氣息凜冽而來。“如果你真的有骨氣的話,十年前又為什麼眼看著慕嫣命喪煉獄呢,徐…不…緩…”玄衣少年怒而拂袖,將蒼白的手從尹千觴身上倏然撤回,想起身,卻因失血過多而一陣眩暈,跌坐在滿地殷紅的鳶尾花叢中,眸光卻如深冬積雪,依舊死死地鎖在尹千觴身上。
少年一字一頓的話語如一石子狠狠地砸進尹千觴波瀾不驚的心湖,驚起一池漣漪,漫天風浪。
徐不緩,那個他舍棄了近十年的名字。還記得當年師父說,“徐徐緩緩,徐而不緩,在漫天風塵之中,悠然而行,風骨傲然,方是我派中人應有的道義。你以後便叫徐不緩吧。”
慕嫣,那個深入血骨般糾纏輪回的名字,那張午夜夢回永世難忘的素顏。還記得初始時,她一襲紅衣如熾焰,灼了他的眼,噬了他的心,暗淡了那滿山花海,從此再難相望。
“你…究竟是誰?”尹千觴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一貫的淡漠與從容。
白玉麵具,在極盛陽光照耀下卻顯得格外的陰森。淡藍的發鋪散在殷紅的鳶尾之上,澄澈卻幽冷。
“風澈。”空靈的聲音回轉在陽光之下,卻涼薄如水。
風澈,那個世人眼中傳說中的這一任南詔欽天監,容顏和聲音都停滯在十六歲的不老不死的梵魔教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