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閣樓格外冷清,月色稀薄,隻隱約照在大地上,卻撒了一地的清冷,遠處忽暗忽明的燈光微弱的和著月色,映不出這閣樓的點點。
傾小豆身上還披著白離的白衣,一路狂奔,讓汗水涔出,在白衣上染上點點印記,印記隱在夜色中。
“他隻是因為你說了幾句青染便殺了你……”
夜淺的話還在她的腦海盤旋久久不能散去,像藤蔓緊緊抓住她的心,揪得她生疼。
即使是死靈,也還會感到心疼嗎?
她在屋子出來的走廊盡頭停下,再往前走便是來時的湖,她本來就怕水,再不願經受一次,無奈,她隻好在走廊上坐下。
微風漾過,吹來陣陣涼意,她不由得抱緊了雙腿,將頭埋在腿間,發散了一地,也正好為她擋去了背上的涼風。
她不是早就知曉師傅對青染的情意,也做好了與師傅訣別的打算,為什麼還會心疼,不過是被師傅殺了,為何她要這樣心疼。
她知道的,她知道為什麼,她隻是希望她愛的人都可以愛她,她受夠了被傷害,她將一切賭在師傅身上,全心全意的付出,她寧願自我欺騙,也不願意承認師傅也傷害了她。
但是她沒辦法繼續自我欺騙,一切真相明明白白擺在她的眼前,讓她無力反駁。
師傅是愛青染的,而她深深愛著師傅,但她卻愛而不能。
仿佛思緒又飄回到很久之前,她當著師傅的麵喝下帶有困情散的水,師傅卻隻是看了她一眼,眼中沒有心疼沒有猶豫,那溫潤的麵容沒有染上任何神色,隻是淡淡的隨青染離去,若非她割腕,並揚言師傅若再相信青染她便死在這裏,若非說到如此地步,師傅又怎麼會懲罰青染。
思緒跳轉,似乎到了那一個她打算離宮的夜晚,師傅在選擇她與青染的時候,幾多猶豫。
猶豫也隻是因為青染在師傅心中更重要,那份猶豫深深的刺傷了她,仿佛在嘲笑她什麼。
淚水從眼角滑落,順著臉龐落下,染上了那白衣,瘦弱的肩膀此刻劇烈的顫抖著,巨大的悲傷隱藏在這個小小的身體裏。
忽然背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對聲音敏感的她很快便察覺到,偷偷抹掉眼淚,側過頭去看是誰。
那人身子隱在夜色中,看不真切,但是說話的聲音一出卻讓她咬緊了牙關。
“傾姑娘。殿下讓您回去,這裏設了結界,您無法出去的。”
傾小豆用手往湖邊伸了伸,立馬就被彈了回來,這裏果然設了結界。
傾小豆猛然起身,朝那人撲過去,一隻手拎上那人的衣領,狠厲的眼神朝那人隱在夜色的臉射過去,“為什麼要這樣,殿下殿下,他讓你叫我你就叫我,他讓你殺木檀你就殺嗎?”傾小豆眸子通紅,那絕美的臉上帶著深深的憤怒。
馬夫拂開了傾小豆,後退了幾步,並未受傾小豆的憤怒影響,隻是淡著聲音說,“這些事完全不需要殿下命令我去做,我自是會主動為殿下做這些事。”
傾小豆抖著身子,眼中的憤怒越濃,即使在夜色中,也可以看到那雙因為憤怒而發紅的眸子,傾小豆目光如炬,狠狠盯著馬夫,“你的意思是殺木檀是你的意思?”聲音格外冷淡,每一個字卻仿佛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是。”馬夫也不避諱,老實的回答。
傾小豆捏緊手指,那手指尖捏得發白,眼眸中冰冷逐漸代替了怒氣,她盯著隱在夜色中的馬夫一字一句的說,“我會讓你為你所做的事付出代價的。”
馬夫醜陋的臉上並未顯出任何害怕不安的神色,倒是格外平靜,隻是勾著嘴角陰冷的笑笑,“我還不知道代價是什麼東西。”
傾小豆冷笑連連,眼眸中一片清冷。
傾小豆自知自己無法憑自己的能力逃出這個結界,況且白兒還在夜淺手上,無奈,她隻好隨馬夫回去。
在走廊通向屋子的另一頭,傾小豆看見了負手站於原地的夜淺,那張麵具在夜色下閃著幽深的光,月色淺淺的照在他的下顎,映得那容顏越發精致。
夜淺見到傾小豆的身影,並未有過多驚訝,隻是負手淡然的站於原地,等著傾小豆向他走來。
那清瘦的身軀慢慢挪動著步子,在幽靜的走廊上發出叮當叮當的清脆響聲,攪亂了這一路寂靜的氣息,那雙如銅鈴般的眸子輕輕掃過他,卻無太多情緒。
馬夫在傾小豆走到夜淺身邊的那一刻,縱身一躍,消失在走廊上,一點痕跡也未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