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凋零欲似驟。幾何洗悲秋,漸渲怨冬寒,萬街冷落,殘影暗抽。是處輕絮揚,苒苒歲月休。惟一曦光藏,曾記當年,不堪獨依冰窗望,幾度相思意,歸思不收。悲憐內心事,怎得怎淹留。念故人,眼前飄落,錯幾回,天涯不識君。爭知我,肝腸寸斷,萬千憂愁。
興許看到了。興許沒看到,興許聽到了,興許沒聽到。流鳶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幹,她被身邊暗影壓製著,張著嘴,睜著眼睛怔怔的流淚,那些炙熱的液體流進微張的嘴裏,酸澀鹹苦。
那些未做完英雄夢想,還不甘死去的侍衛,堂堂七尺男人,也紅著眼睛承受著身上被淩遲的痛苦,他在想什麼,是怨恨還是遺憾。是不是還有沒說完的話,是不是還有未來得及見的人。那些眼睛扭曲傾斜到了一定程度,拚命的望著自己孩兒的父母,在想什麼,是不是唯一的念頭,就是將她們擁在懷中,說,別怕,不疼。那些閉上眼睛顫抖著睫毛的老人在想什麼,是不是也會認命,隻是結局痛苦了一些。
不甘心吧,在臨死之前像一隻螻蟻一般被人輕而易舉的捏碎,甚至連掙紮和求饒的餘地都被剝奪。那一寸一寸被砍下來的身體,混亂在交織在一起。
濃烈的腥血味將整個山莊籠罩了一層紅色光暈,紅燭滴下來的燭淚也不如這滿地腥紅灼熱。所謂血流成河不過如此,當真,不過如此了。
流鳶第一次體會到了天崩地裂,第一次感覺到了鮮血的溫度,那些已經流淌在腳邊的血液將她衣裙白靴浸濕。
“殺了我吧。”流鳶眼淚不休,她顫抖著嘴唇,輕輕渴求道。讓她跟他們一起死,她從未想過,自己一個荒唐的決定,竟讓山莊百條生命因她而死。她也從未想過,蘇孤容心狠到了這個程度。
蘇孤容卻絲毫沒有動容,相反看著這場屠殺倒是興致勃勃。稍稍抬了抬眼角,伸手抬起了流鳶那張清秀的哭的梨花帶雨,人見尤憐的小臉,笑道,“想死?”
流鳶垂著眼睛,渾身軟的讓她站不穩,若不是被人攙扶著,一定會腿軟到跪在地上。蘇孤容看著好笑,給暗影使了個眼色。兩人放開,流鳶當真撲通一聲跪在地麵,地上鮮血瞬間浸濕了她的衣裙,渲染而上。
“本王問你一句話,倘若你答好了,本王就成全你。”蘇孤容道。
流鳶的眼睛不敢抬高一分,那慈母的紅色,那屍體遍野的景象,隻一眼就足夠讓她崩塌所有的理智。
“可後悔救了夙止?恨她嗎?”蘇孤容陰冷的一字一句的問道。
後悔?後悔嗎?流鳶心髒像被誰掏了空,空的感覺不到任何。流鳶,你一定要等我。她的話,似乎還回蕩在耳邊,她的樣子純真的像一張白紙。她沒有錯啊。而,這些曾侍奉了她一生的人,卻因她而死。飽受痛苦和掙紮,飽受肝腸寸斷和無可奈何。
恨嗎,你恨嗎?流鳶。
“我不恨。”流鳶的聲音微弱的發出來。她的眼淚大滴大滴的粘在睫毛上,遲遲不肯降落。“我不恨她。”她道。
“哈哈哈哈。不恨?本王不信。”蘇孤容伸手一把把流鳶從地上拉起來,“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看看這些垂死的人,恨嗎?告訴本王,你恨嗎?”
“我不看。我不看。”流鳶大喊,她伸手捂著眼睛,眼淚從指縫裏流出來。沙啞的聲音,撕心裂肺的喊。
瘋了一般。縱使再怎麼樣鎮定沉穩的她也終於變成了一個可憐的小獸。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了她們,你怎麼不殺了我。殺了我!!!”流鳶朝蘇孤容捶打。而她的拳頭卻因為顫抖軟的像撓癢。
蘇孤容伸手將流鳶扔進那些屍體中間。腳步一轉,想看她如何出來。流鳶嬌弱的身軀,倒在其中一具屍體上。手指輕觸之處,還有溫熱的體溫。手上粘稠的觸覺讓流鳶心裏恐懼蔓延。為什麼?流鳶磨砂的雙眼稍低,看到的是一雙手臂,血流未停。是誰的,是保護過她的那隻,還是曾抱過她的那隻,是給她斟過茶的那隻,還是給她研過墨的那隻。這是誰的。
連尖叫都發不出來,隻能蜷縮在起身子,在千百屍體中將自己抱緊。“對不起。”流鳶艱難的發出聲音。“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聲一聲,不停不休。
“小姐。”一聲熟悉的聲音刺進流鳶的耳朵裏。她渾身一震,抬起頭來。
嵐音被一個暗影提溜著,從後門連拖帶拉的拖了進來。“小姐,小姐。啊!!!”嵐音望著眼前景象,嚇得尖叫一聲暈厥了過去。
“爬出來,不然我殺了她。”蘇孤容用一種極其寵溺的聲音對流鳶道。
流鳶身體完全動不了,她稍稍動身便觸碰到殘肢斷臂,便聽見誰微弱的喘息,便聽到誰在最後的生死線上掙紮。那種已經接近崩潰的神經被繃得直直的。稍有波動便全根盡斷。
“三。”蘇孤容笑眯眯的伸出了三根手指,對流鳶晃了晃。
“不要。”流鳶的嗓子已經完全啞了,她想嘶吼,卻隻是喊出這聲讓人滲心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