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所謂明燈(1 / 2)

萬花穀。

這三個字就如三根布滿荊棘的利刺,將夙止心口刺穿,沿途而上。似乎隻有在那裏才能找到她滿心的慰藉。

太子殿內,夙止伏案在首。晃動的紅燭將投射在夙止手上,微亮一片。因為手臂的疼痛,她整張臉有些慘白,手上緊握的筆鋒略微顫抖。額角的汗漬滲出來,被阿紫用手帕擦盡。

“姐姐。”阿紫有些不忍,她俯下身在夙止耳邊輕聲道,“阿紫來幫姐姐寫。”

夙止搖搖頭,“不了。這是寫給流鳶的,我得自己寫。”

阿紫拗不過她,眉心輕輕蹙起,“大王若是一會來見你沒睡定又要發火。”

“不。他今晚不會來了。”夙止想起方才蓮遲淵因為她受傷大怒的模樣就心裏有些發酸。但她已經說了,今晚不會見他,明日一早便出發去萬花穀。蓮遲淵雖怒氣衝天,但夙止不去找負卿已是最大的讓步,兩人安靜安靜也好。

“阿紫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阿紫將手上的墨放下,語氣沉沉。

“但說無妨。”夙止低頭吹了吹未幹的墨漬,垂著眉眼道。

“姐姐若是因為大王瞞著姐姐就動氣,卻是不該。大王為了姐姐幾次三番將自己陷於死地,甚至連自己的安危都可不要。這不是哪個君王能做出來的。姐姐也定知,這世間險惡,人情複雜,在阿紫看來大王對姐姐的喜歡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阿紫越說語氣越沉。

“我是生氣。不但現在生氣,以後也會生氣。倘若他以後這麼做,我還是會生氣。不止會生氣,連離開他都有可能。”夙止將筆放下,抬起眼看著她。

阿紫被夙止這般嚴肅的眼神望的一愣,一時間竟有些不能理解。夙止的待遇,是多少女子夢寐渴求的,不要說這般寵溺,哪怕隻是讓蓮遲淵的目光留戀片刻都甘願傾盡所有。

“我是夙止。你懂嗎。”夙止隻是扯開嘴角,清澈黑亮的大眼睛眯起,語氣柔和的道。

阿紫胸口一震。她是夙止,所以,她注定與眾不同。

“我是夙止,所以我不能再有半分軟弱,我是夙止,所以我必須堅強。因為,除了他,這世上能給我溫暖的人都在因為我的無能離我而去。我是夙止,所以我必須強大,強大到能保護我愛的人。倘若呆在他身邊,隻是一味的讓他庇佑我,欺瞞我,讓他替我承擔所有的苦痛,那麼,我寧願不待。我這麼說,你可懂?”夙止的聲音剛勁而有力。

阿紫望著眼前的夙止突然感覺一股熱流竄上鼻尖,酸楚的厲害。這個不過十八九的少女,她的眼睛像一輪銀月,像一片蒼穹,像將整個世界籠罩起來。小巧而精致的臉上沒有半分膽怯遲疑,明明手臂上的傷痛的讓她淌汗,卻還是不溫不火,不急不慢的做了這些孔明燈。寫了一段又一段給流鳶的話。明明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卻背負了這樣的命運,愛與被愛都這般艱難。

“姐姐。”阿紫的聲音有些哽咽。

“誒,你別哭。別哭,還指望著你今夜能陪我呢。”夙止伸手抹了抹阿紫的臉,撅著嘴哄道。

阿紫被夙止好笑的模樣逗樂,噗嗤一聲笑出來。“姐姐,你怎麼還笑的出來。”

“想知道我為什麼這樣都還能笑的出來?”夙止將做好的孔明燈擺起來,伸出纖細的手指,眯著眼睛數。數的迷糊了又低頭開始掰手指。

阿紫盯著她,點點頭,看到她笨手笨腳的模樣又慌了神,在這一刻她好像看到夙止的身體裏有無數個人,而現在就是那個如孩子一般的。“為什麼?”

“因為,哭夠了啊。哈哈哈哈,你這個笨蛋。”夙止看著阿紫錯愕的模樣笑的前俯後仰的。末了笑夠了才扶著阿紫的胳膊,上氣不接下氣的道,“我數了才十個,還差得多,我們得趕工,來來來,快行動。”

“姐姐準備做多少啊?”阿紫一臉震驚,十個還算少?

“九十九。”夙止義正言辭。

“多少?”阿紫驚呼。

夙止被嚇得一抖,忙拉住她,“哎呦,你別喊。要是一會蓮遲淵真來,還不得把房頂掀了。”

“姐姐不是說大王不會來了嗎?”

“嗯,我說了啊,但是我說的不代表他沒在門口安排人盯著我們。懂嗎?低調點低調點。”夙止安撫。

阿紫點點頭,又問,“低調多少?低調什麼意思?”

夙止猛然抬起頭看著她,那楚楚可憐,滿臉疑惑的模樣讓夙止憋著笑,憋到臉都青了。她咬著唇角靜了片刻,道,“你不懂。開工吧。”

阿紫將手上的墨移了移位置,坐在椅子上嘴裏還念念有詞,“低調,多低?什麼是調。”

兩人的影子被拉長,在地上投射出一抹暗影。起初兩人都興致勃勃,越做越覺得睡意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