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六娘冷冷道:“大嫂這話可得說清楚,我得了娘家什麼周濟?我是拿了娘家一件金哪還是一件銀呀?”
“誰拿了誰知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過年的時候娘偷著給你什麼了?非得讓我給你翻出來是怎麼的?”
見她越說越不象話了,黃炳臣不耐煩的說道:“你少說兩句能死啊,閉嘴!”
李氏看來還是有點怕黃炳臣的,剜了黃六娘一眼,就不再言語了。
黃六娘不冷不熱的問道:“大哥怎麼上我家來了?”
“聽說六丫病了,娘不放心,讓我們過來看看。”
一聽不是他們主動要來的,而是娘讓他們來的,黃六娘更加不悅了:“一個鄉下丫頭,病就病了唄,有什麼好看的。一會兒把東西拎回去吧,讓娘多吃點。”
黃炳臣拿出大哥的款兒,大手一揮道:“拿來的東西哪有拿回去的道理。娘那裏你不用惦記,我見天的給她老人家買吃食,什麼也不缺。這些你留著給外甥外甥女吃吧。”
夏瑜在旁邊插嘴道:“娘,姥娘吃的可好了,昨兒個舅娘還給姥娘買了不少好吃的呢。咱家啥也沒有,你就留著給弟弟們吃吧。”
一聽她向著李氏說話,黃六娘更加氣憤,她怒喝一聲:“閉嘴!我以前教你的規矩都哪去了?大人說話孩子能隨便插嘴的?從今個兒起,你哪也不許去了,好好在家給我待著。”
李氏一聽這話,頓時不高興了,大聲叫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你女兒在我家白吃白住,我好吃好喝的供的,現在你竟然說我教的不好孩子沒規矩,你的良心都讓狗吃了?瑜兒就是比你強,處處記著我養她的這點恩情呢。”
夏瑜也哭著抹淚道:“娘,咱家窮,弟弟妹妹連飯都吃不飽,我這不尋思把東西留下,讓弟弟妹妹們多吃點嘛,我這是向著他們,也有錯嗎?”
見女兒一而再再而三的和自己強嘴,黃六娘勃然大怒,不過有大哥在,她不好鬧的太大,她強壓下怒火,對夏瑜道:“你也是大姑娘了,成天在你大舅家住著也不象話,今天就別走了,在家住著吧。”
一聽不讓她去大舅家住著了,夏瑜一下子就急了,她大聲叫道:“在家我住哪啊?晚上睡覺還得和你們擠一個屋裏,連床被子都沒有,還得和六 丫擠一個被窩睡覺,你當大姑娘的時候,天天和姥爺大舅他們在一個屋睡覺來著?我在大舅家,和表妹一個屋住,睡得是撥絲床,蓋的是湖緞被,吃的好,用的也好,舅娘待我也好。放著福不讓我享,非得讓我回來挨這苦日子,你是不是我親娘呀?”
這一聲聲指控,仿佛千萬根箭穿透了黃六娘的心一樣。
她萬萬也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不僅嫌自己家窮,還擺出了一副委屈的樣子來置問她了。
黃六娘心灰意冷,那淚珠如同珍珠般骨碌碌就滾了下來。
見黃六娘哭了,夏守平著急道:“大丫,你怎麼說話呢,快向你娘道歉!”
夏瑜不僅沒道歉,反而向夏守平訓斥道:“大丫,大丫,說了別叫這個土名字了,你長點記性記住行不行?”
夏守平見管不了她,索性不看她了,過去勸黃六娘道:“六娘,你別哭了,孩子大了,咱管不了就別管了。”
黃六娘哭的更凶了。
黃炳臣見妹妹哭了,到底還是心疼自個的妹子,嗬斥夏瑜道:“瑜兒,你少說兩句,去你舅母旁邊站著,我還有正事和你爹你娘說呢。”
見舅舅發話了,夏瑜噘著個嘴走到李氏旁邊去了,見她過去,李氏拉著她的手,輕輕在她手上拍了兩下。夏瑜抹掉臉上的淚,緊緊的依偎在李氏旁邊,擺出了一副怎麼也不願與李氏分離的親密樣。
自己的親生母親在地上哭,她卻與舅母擺出一副母女情深的樣子,若是她從小就被黃六娘送給舅母養,這養恩大於生恩,她與舅母親近無可厚非,可情況是黃六娘養了她十三年,舅母不過養了她一年,就由於舅舅家能讓她過上好日子,她就立馬和人家親近了,這種貪慕虛榮的人,卿寶從心眼裏看不上她。
黃炳臣對夏守平道:“妹夫,你攙六妹起來,我有正事要和你們說。”
黃曆娘被夏守平從地上攙了起來,抽抽咽咽的坐在炕沿上,帶著哭腔說:“大哥,有啥事你就說吧。”
黃炳臣笑道:“是這樣的,我有一個通好的朋友,世代書香,他的長子今年十六歲了。前些日子來向我提親,說要和我結為兒女親家。婧兒才十一歲,和那孩子差的有點遠,我尋思著瑜兒和他正當年,明年瑜兒一及笄就可以成親了。那孩子我看見過,長得模樣是模樣,個頭是個頭,再好看不過了。今兒個我們來,一是看六丫,二嘛,就是征求一下你們的意見,若是同意呢,這事咱就訂下來。”
一聽到說自己的親事了,夏瑜紅著小臉,羞答答的躲在了李氏身後。
黃六娘看見女兒和嫂子親熱的和母女似的,眼中的黯淡顯而易見。
世代書香,在這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時代,那可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啊,黃六娘疑惑道:“我們夏家就是一個種地的莊稼門戶,人家世代書香,能看上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