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3)

“什麼?”珠簾猛然抬頭,“殿下告訴珠簾,珠簾可以努力。”

垣清望著她,許久,慢慢開口,“不是你想的那樣,珠簾。其實你和白琰,在外人看起來沒有什麼區別,或許你會比她更勝一籌,但是……”垣清微微頓住,白琰清秀的模樣在眼前浮起,她笑,她哭,都恍若畫卷般拂過。

即便過了這麼久,她和他已成親,他卻猶然記得那一切。

第一次見她,她在湖邊呆望,望著他的琉璃亭,也不知在看什麼,在想什麼,就是這樣望著。

那時的他,隻是輕輕一笑,不以為過。

後來在茶館相遇,他也未曾多想,世間緣分,本就這樣,或許一次擦肩而過,就注定一生。

在琉璃亭中的談話,一起逛集市,他都未對她如何,隻是覺得,她是個難得的好朋友,在宮中如此汙濁的地方,也難得見到這樣一個純淨的女子。

直到後來,她的師父師兄被殺,他才對她有那麼一絲,希望保護她的感覺。但這種感覺究竟因何而生,生來又如何,他自己都不清楚。

之後的一切如過眼浮雲,一吹即散。

認真想一想,她其實和所有姑娘沒有什麼區別。開心就笑,害怕就哭。但她的一切,又不一樣。因為她的笑,她的哭,都是為他。

當她說出那句她喜歡他,他是震撼的,不過他隻是微微一笑,似不以為然。少年時期他便上戰場,對太多太多的東西都已不在乎,卻不知為何,在那一刻,他是真真正正地想得到她。

她會是他未來的王妃。

於是,他就開始一步步把她拖進深淵,黑暗,深不見底。他本不應該這樣做。因為她跟著他,隻會是錯,他並不想害她,王宮如何,他最清楚不過。

但,或許愛戀本身就是一場錯,何必在乎呢。

他不知道她有多少次奮不顧身為他,隻要看到他沒事,她就安心了。或許在瀟雨山頂她為他擋下的那支箭,就是所謂定情之箭。

他知道自己遲早會拖累她,她也會因為他,被王族人傷得體無完膚,但人心便是如此,想得到,就義無返顧了。

王族明文規定,門當戶對,是萬年不變的條規。若是王族哪個皇子看上了什麼女子,隻能是娶她為妾。否則,便將此女子視為勾引王族子嗣,處以酷刑——浸豬籠。

他怎可忍受這一切,也決不允許她變得如此。所以,如今,他不能再如此下去。曾經他是對所謂金錢名利甚至恩寵,毫不在乎,隻想離開王宮,過自己的生活。但如今,沒有這些,他和她,都活不下去。

就算他死,她也是他的妻子,正妻,此生,唯此一人。

如今回到王宮,便是最好的理由。他不能再像從前那樣,隻能起身奮鬥,即使天命無緣,他也要搏一搏。為她博得一切,江山,再與她共枕江山。

珠簾坐在床上,看著垣清的黑眸,一點一點,變得深邃,如千古寒冰一般,卻不寒冷,隻是深,黑。她知道他是想到了什麼。心底的痛又加深了一分,伴著中毒過後的所有,她微弱的呻.吟一聲。

垣清似回過神來,起身,把藥碗端到珠簾跟前。

“把藥喝了。”

珠簾盯著烏黑的湯藥,沒有說話。

“把藥喝了,”垣清又重複一遍,“喝完藥我就走。”

珠簾依舊盯著藥碗,接著她忽然抓住垣清的手,那湯藥灑出不少。

“殿下,”她抬頭,“你不可以娶那個女人!你要是娶了她,我就自盡了!”

垣清的黑眸驟然冷了下來,他把湯藥放到一旁,冷聲道:“我不知你哪來這麼荒謬的想法。從此以後,你的生死,與我無關。”話畢,他轉身便要走。

“殿下!”珠簾猛然拽住他的袖口,“殿下您難道忘了我父親嗎?!我爹爹可是為你而死的!不看僧麵看佛麵,您也不能這樣對我!”

垣清的腳步驀然頓住。

她的父親,原丘原將軍,他怎會不記得。

如此算來,垣清是十五歲便上了戰場。

一個少年,是不能做什麼大事的。若不是死心塌地追隨他的幾個忠臣,他也不可能活到今日。

原丘,便是其中一人。

原丘在外人看來,便是一個不可一世,目中無人的將軍。他確實傲慢無人,但他,也是個赤膽忠心的臣子。

他的死,是因為他的不守規矩,他的傲慢,被人陷害,卻也是為了垣清。

垣清依稀記得第一次見到珠簾。

那時他才十六歲,在王宮,讀書學習。忽然有人來報,原將軍來了。

原丘和平日大不一樣,不再傲慢,一直憨憨的笑著,也不知為了何事。他帶來了一個小女孩,還問垣清她長得好不好看。

珠簾長得好看,精致,垣清就照實說了。

原丘一下子喜得不知把手放哪,把小女孩推到垣清麵前,憨憨笑著道:“殿下,殿下若是喜歡,哪天末將把小女許配給您……”

垣清對這件事情一點都不在乎,隻是隨口應了一聲了事。

那女孩便是珠簾。

後來有一年,邊界時常戰亂。身為皇子的垣清,並不是在王宮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而是在邊界喝西北風。

每一次與連燕國的交戰,都愈發頻繁。

最可怕的一次,是落城之役。

全軍上下,不足萬人。連燕國似乎已決意拿下落城,每次出手也愈發的狠,毫不留情,經常把清水國軍隊突襲得落花流水。

但垣清依舊死守城池。

這法子是原丘教他的。

一定要死守,不死守,就是死罪。就算隻剩下一兵一卒,你也要死守,為的不是國家,是自己。你若是投降了,你也活不成。能拖一刻便是一刻,等救兵,一定要等他們來。

然而,數百封求救的信箋送出,沒有一封是有回複的。

垣清尚且年少,不知是怎麼回事,依舊派人送信,直到最後,連送信的人也沒回來了的。而原丘,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現在我們沒有援兵,一切都得靠我們我們自己。到最後一刻,也不能投降。”

垣清做到了。

而清水國的軍隊,戰敗了——應該說是全軍覆沒。但原丘沒有放棄,召集百姓,共同抗拒敵軍。

一次意外,垣清被連燕國俘了去,作為人質。清水國王室大怒,立即命令原丘打開城門,以城池作為交換換回垣清。

但原丘違抗了聖旨。按照他的計劃,努力籌集兵力,既不能讓落城失守,也要救回垣清。但計劃,有時也會有偏差,而且有時,偏差還很大。

落城終究還是失守了。

垣清被救回來,卻已是奄奄一息。原丘大怒,立刻帶著數千人馬殺去了連燕國。自然,同樣也是全軍覆沒。

如此大的侮辱,清水國如何能承受。皇帝下旨要廢了垣清,廢了這個沒用的皇子。

其實這一切,也不過是一人在操控,這一切的發生,也都在那人的計劃之中。

原丘為人傲慢,族人都厭惡,卻也不得不承認他大將軍統領的地位和學識。而玉嬅,則抓住了把柄,聯合了原家族人,一同誅掉原丘。

原丘為了保住垣清的地位,主動上書朝廷,說明自己是叛徒,自己投靠了連燕國,才致使清水國兵敗。

毫無疑問,原丘被處以淩遲處死。很快,他的所有親人也都被一同誅殺。誅九族。

珠簾沒死,是垣清救了她。

那時她才十歲。

她一直視垣清為恩人,直到後來,她覺得,自己才是垣清的恩人。她父親為他而死,她父親是他的恩人,那麼他們一家都是他的恩人。既然她是他的恩人,他就不應該做出任何背叛她的事情。

珠簾覺得這一切很合理,合理到不能再合理。看到垣清的反應,她很高興,很滿意。

“珠簾,”垣清回過身,黑眸深邃冰冷,“我和你父親的事情,不是你能議論的。”

“為什麼?”珠簾仰起頭,“我父親救了你,他是您的恩人。若是他在九泉之下知道您這樣對我,那他恐怕……”

“珠簾,”垣清的眸色愈發冰冷,“不要拿你父親的死來要挾我。我最反感的便是這些。”說完,他轉身就走。

“殿下!”珠簾忽的從身後握住他的手,她的小手冰涼冰涼的,“殿下,珠簾知道錯了。這些事情,珠簾不再提了!殿下,求求您……求求您留下來,陪珠簾一晚上,好嗎?就這一次,珠簾求您了……”

垣清離去的身影頓住。

“殿下……”珠簾的手顫抖著,“就這一晚上,此後,珠簾恐怕都再也見不著您了。”

垣清終究是慢慢轉過身來,“僅此一晚。”

珠簾大喜,含著淚用力點了點頭。

垣清在門旁的矮榻上坐下,腿微曲,一隻手搭在膝蓋上,頭很隨意地偏過去,看的卻不是珠簾那邊,是簾子之外。

但願琰琰不會責怪他。

垣清微歎,閉上眼。

他聽到身旁不遠處,珠簾的床邊似乎有微弱的動靜,響聲,想是她拉被子睡覺之類的,並未在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安靜下來了。

似乎有一陣隱隱約約的香氣飄入。

很微弱,但又很清晰。一寸寸,蔓延至整個房間,令人莫名地有些暈眩。那香氣很淡,但不是清新的那種感覺,帶著黯然的味道,直奔人的心底。

黯然又熱切的感覺。

什麼香?

垣清慢慢睜開眼,卻在睜開眼的那一刹那,感覺到身體上的異樣反應。

此香名喚相思引。

“什麼?”珠簾猛然抬頭,“殿下告訴珠簾,珠簾可以努力。”

垣清望著她,許久,慢慢開口,“不是你想的那樣,珠簾。其實你和白琰,在外人看起來沒有什麼區別,或許你會比她更勝一籌,但是……”垣清微微頓住,白琰清秀的模樣在眼前浮起,她笑,她哭,都恍若畫卷般拂過。

即便過了這麼久,她和他已成親,他卻猶然記得那一切。

第一次見她,她在湖邊呆望,望著他的琉璃亭,也不知在看什麼,在想什麼,就是這樣望著。

那時的他,隻是輕輕一笑,不以為過。

後來在茶館相遇,他也未曾多想,世間緣分,本就這樣,或許一次擦肩而過,就注定一生。

在琉璃亭中的談話,一起逛集市,他都未對她如何,隻是覺得,她是個難得的好朋友,在宮中如此汙濁的地方,也難得見到這樣一個純淨的女子。

直到後來,她的師父師兄被殺,他才對她有那麼一絲,希望保護她的感覺。但這種感覺究竟因何而生,生來又如何,他自己都不清楚。

之後的一切如過眼浮雲,一吹即散。

認真想一想,她其實和所有姑娘沒有什麼區別。開心就笑,害怕就哭。但她的一切,又不一樣。因為她的笑,她的哭,都是為他。

當她說出那句她喜歡他,他是震撼的,不過他隻是微微一笑,似不以為然。少年時期他便上戰場,對太多太多的東西都已不在乎,卻不知為何,在那一刻,他是真真正正地想得到她。

她會是他未來的王妃。

於是,他就開始一步步把她拖進深淵,黑暗,深不見底。他本不應該這樣做。因為她跟著他,隻會是錯,他並不想害她,王宮如何,他最清楚不過。

但,或許愛戀本身就是一場錯,何必在乎呢。

他不知道她有多少次奮不顧身為他,隻要看到他沒事,她就安心了。或許在瀟雨山頂她為他擋下的那支箭,就是所謂定情之箭。

他知道自己遲早會拖累她,她也會因為他,被王族人傷得體無完膚,但人心便是如此,想得到,就義無返顧了。

王族明文規定,門當戶對,是萬年不變的條規。若是王族哪個皇子看上了什麼女子,隻能是娶她為妾。否則,便將此女子視為勾引王族子嗣,處以酷刑——浸豬籠。

他怎可忍受這一切,也決不允許她變得如此。所以,如今,他不能再如此下去。曾經他是對所謂金錢名利甚至恩寵,毫不在乎,隻想離開王宮,過自己的生活。但如今,沒有這些,他和她,都活不下去。

就算他死,她也是他的妻子,正妻,此生,唯此一人。

如今回到王宮,便是最好的理由。他不能再像從前那樣,隻能起身奮鬥,即使天命無緣,他也要搏一搏。為她博得一切,江山,再與她共枕江山。

珠簾坐在床上,看著垣清的黑眸,一點一點,變得深邃,如千古寒冰一般,卻不寒冷,隻是深,黑。她知道他是想到了什麼。心底的痛又加深了一分,伴著中毒過後的所有,她微弱的呻.吟一聲。

垣清似回過神來,起身,把藥碗端到珠簾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