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謝絕了浩子的挽留,說還是算了,離鄉這麼多年,我好久沒見過我老爹了,也不曉得他這幾年是胖是瘦,老風濕還有沒有再發作,現在我弟弟也趕著去大學報道了,就剩他一個人在家,守著破攤位給人修車,我先回去,沒準還能趕上一口熱飯。
浩子說那行吧,等我休息夠了,過幾天再打電話找你。
分別之後,我在大街上招手攔了輛出租車,回家天已經快黑透了。
我老家在鎮上,不過老爹為了賺錢湊夠我哥倆的學費,很早就把店搬到了縣城,在縣郊租了套房子,二樓是住的地方,一樓就是門麵,給人洗車加氣,偶爾縫縫補補,換個車胎什麼的,工作很累,有時候一身都是機油,也賺不到幾個錢。
下車付了車錢,我剛推車門,就看見老爹正蹲在地上給人換輪胎,他背有點駝,兩年沒見頭發有些斑白了,我站在門口喊了一聲爹,他好久沒反應過來,直到看清了是我,才笑著站起來,說伢子回來了,怎麼不事先打個電話。
我把行李丟了,走上去撿起了一雙白手套,說天都這麼晚了,你忙啥呢,我替你弄吧。老爹說去去去,你又沒學過修車,給人弄壞了怎麼辦,這車胎癟了,我得加班給人換上,明天一早車主就過來要取。
我說爹,你一個人在家這麼操勞做什麼?有啥事,不還有我呢嗎?
老爹就說就你呀,別以為我不曉得,工作沒了吧?這幾年你寄回家的錢我都給你存著呢,需要的話我明天給你取出來,回家也好,大城市哪有什麼容易生活,咱們這小縣城花費不高,你就老老實實找個工作,或者做點小生意什麼的,咱家也不求大富大貴,三餐溫飽,衣食無憂也就夠了。
當年我去東營打拚,這事老爹很反感,是吵了一架之後我才離開的,當時年少氣盛,給他發誓不混出個人樣我就不回來,誰曉得人世艱辛,在外麵混了一兩年我才明白,這世道,想出頭哪有這麼容易。
見我回家,老爺子挺開心的,兒子再怎麼不爭氣,畢竟也是自己親生的,他不在乎我賺沒賺到錢,能回家待著就行,幾下換好了車胎,拉著我進屋,說天晚了,家裏沒什麼吃的,你去外麵大點酒,咱爺倆好好整兩盅。
我說天太晚,酒就不喝了吧?老爹你風濕病咋樣了,喝了酒不怕更嚴重嗎?老爹說你瞎扯,南方濕度大,晚上喝了酒才能暖和,我這老風濕是專治老中醫的,也沒法子醫好,痛就痛吧,反正我年紀也大了。
我忽然多了一個想法,就說爹,要不你也學學人家,沒事打打太極,多鍛煉鍛煉,沒準身體就好了呢?
老爹就笑,說你胡扯什麼,老子還沒到那個歲數呢,打太極能頂什麼用,又不能治風濕。我說可以的,一定能,我給寫一套口訣,你每天晚上多練練,沒準風濕就不會發作了。
他說你上哪兒學的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還口訣呢,你要出家當道士咋地?你可是我們家老大,傳宗接代的活兒呢,還得你來幹,我覺得吧,上回來咱家那個閨女就不錯,她是叫顧雪吧?人長得漂亮,又很懂事,你說人家城裏的大姑娘條件這麼好,咋就看上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