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禱這個世界沒有戰爭,祈禱這個世界四季和平,日夜有光。
小夜子置身在這片落戶沒幾年的新社區,雖然破舊的木板拚成的板房個別角落甚至還有窟窿,但是比起他們在青山腳下的草棚子要好很多,比起踏冰湖那層層疊疊的死人堆,無序之地無疑是一個享樂園。
避難鎮忽然吹起了西風,一排排板房圍繞而成的廣場中央矗立著旗幟,旗杆通體黑漆色,最上峰掛著白色旗布,旗布上畫著紅色的十字教教徽,上麵左邊是一頭猛虎,右邊是一隻雄獅,獅虎中間則立著一把十字劍。
想也不用想,這是被驅逐出十字教白銀騎兵團的隊長索爾為了討好避難鎮附近的大青山軍校的那些人而立的旗幟,另一方麵是他利用教會的威嚴對當地的居民有一定的威懾作用。
風聲獵獵,不久,雨淅瀝淅瀝的飄落下來。
小夜子站在泥濘的廣場中央,他的雙眼透過雨幕盯著旗杆上的旗幟,那麵教旗下還吊著一具屍體,小手小腳血淋淋的,亞麻色的短發亂亂糟糟遭到雨的淋濕,從腦後順著流下的鮮血流進了脖頸間,臉已經看不清了,無數道血淋淋刀剜過的傷疤,鼻子耳朵盡數削去,雙眼也成了血窟窿。
小夜子鼻子一酸,半跪在雨水泥土裏,他無法相信旗杆上這具少年的屍體就是他朝夕相處,相依為伴五年的青鳥,可是這屍體脖頸上掛著的銀白色雙頭鳥吊墜就是青鳥唯一的飾品,也是青鳥的父母唯一留給她的遺物。
小夜子雙手緊抓著泥土石子,指甲都抓出了血,他又緊抱著自己的光頭,他聽著不遠處無序酒吧裏傳來的粗俗下流的吼叫笑話聲,雨勢湍急,西風將雨吹斜,雨滴打在旗杆石板上,啪啪的響聲格外刺耳。
小夜子沉浸在悲痛的雨夜裏,全然沒有注意到旗幟之上半蹲在旗尖上的陰影,那是一個人,披著雨衣教袍,連衣帽子裏看不清人臉,卻有著灰白的胡須,他靜靜地盯著雨夜裏廣場中央的小夜子。
小夜子走到旗杆,斬斷了旗繩,放開了旗幟,綁在旗幟下的屍體也隨著旗幟一起落下。
雨夜裏,青鳥的屍體就好像一根羽毛一樣緩緩落在小夜子懷裏,小夜子靜靜的看著懷裏麵目全非的屍體,雙眸裏的悲痛如踏冰湖底層的寒冰一樣。
他將青鳥背在身後,旗幟裹在她的身上,用旗杆上截斷的麻繩綁了綁,青鳥的重量對於小夜子來講可以忽略不計,畢竟他曾經背負著她長途跋涉過幾千裏。
在風裏,在夜裏,在雨裏,他走進無序酒吧,他腰間的白銀騎兵佩劍被雨擦拭著,被風吹奏著。
他推開了酒吧的半扇門,裏麵的散桌吧台坐著一群凶神惡煞的法外狂徒們,他們或者舉杯喝著走私過來的朗公酒,或者兩兩掰手腕子再或者調戲著酒吧裏幾位長相粗鄙上了年紀的女酒保。
昏黃的燭光照耀著這群混蛋的影子,在牆上映成了光怪陸離的魔鬼眾生圖。
喧鬧的聲音因為小夜子推開門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他們不懷好意,充滿惡意與嘲笑的眼睛死死盯著小夜子,仿佛群狼盯著誤闖入狼坑裏的山羊一般。
劣祖,駝背者古河溪,劊子手鐵狸在角落裏靜靜的看著不速之客小夜子,心裏不約而同的對小夜子即將到來的下場感到同情。
鎮長大人對青鳥的蹂躪,他們三個人在板房外麵聽著裏麵孩子的淒聲尖叫,就毛骨悚然,十分鍾不到,扔出來的屍體讓劊子手鐵狸胃部一陣翻滾。
眼睛挖了,鼻子耳朵全部削了,臉上布滿了刀疤密密麻麻,翻過屍體,青鳥身下麻布褲子臀部之處滲出一片血。
鐵狸打了一個激靈,屋子裏的索爾大人隻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將這個小家夥吊在旗杆上三天,誰敢放下他,亂刀斬了。
索爾是無序之地的王,是無序酒吧的主人,無序酒吧裏惡貫滿盈的混蛋們則是索爾門下的走狗。
酒吧內片刻的安靜,隻能聽到雨聲,風吹著燭火忽忽聲。
所有混蛋握緊了手中的兵器,隻要一個呼吸的時間,這個光頭小子就會變成肉醬,接著這堆肉醬就會變成索爾大人錢袋子裏白花花的銀幣。
吧台中央半敞胸懷擦拭著破口酒杯的一個上了年紀的女酒保開口問道:
“敢問閣下是?喝點什麼還是幹點什麼?”
“白夜。”
小夜子抬起了光頭,抬起了劍。
“我是來複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