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尹看著麵前的人,眉頭皺了皺,一雙眼裏全是擔憂和焦急。
“泠華,她會沒事兒的,就是輪回了一遭而已,你要相信她。”滄尹蹲下身子,雙手附上他的雙肩,企圖讓他看見自己的存在。
突然的,那個一直魂遊的人,猛然地抬起了頭,一雙眸子裏有了亮晶晶的神色,“我也去輪回,對,我也跳下去,至少可以照顧她......”他像一個溺水的人,終於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本能的要死死抓住。
“你瘋了!”滄尹攔住他的去路,厲嗬一聲。
“我是瘋了!可能有什麼辦法?你根本沒看見她身上的血,這下麵有仙氣和瘴氣繚繞,她根本撐不過去......”說道最後,他已經忍不住的將臉埋在雙手裏。
滄尹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輕歎了一聲,“你就算入了輪回,也不會記得她了,還談什麼照顧呢,你若是不放心,我去便是了。”
說完,覆在那張臉上的雙手拿開,笑道,“都要走了,讓我好好看看你。”
將那張略微蒼白的臉抬起,伸出拇指仔細地的將上麵的淚水輕輕抹掉,“別哭了,不會有事的,你會等我吧?我不在,你可不能被那些狐狸精、幺蛾子迷住了。”說著,還風輕雲淡的笑了笑。
待泠華回過神來時,那襲明黃已然跳進了那繚繞的池中。
他感覺心口的地方,有一絲悶疼的同時,也有一絲如春風過境的溫暖。
三百年後,他站在他的麵前,他一句,是你。他挑眉回了一句,怎得不是我。
滄尹已經找了這個人七百年了,可這七百年間,卻沒有任何他的消息。他曾經入輪回三百年,待歸為後,靈族已然被滅。
一個人能去哪裏?茫茫天地間,他從不看在眼裏,可頭一次的,滿眼迷茫。他心急,所有的消息都是靈主失蹤,他希望他真的隻是失蹤,而不是出了意外。此刻他是有些慶幸的,慶幸泠華的失蹤的消息,他怕自己有一天尋找到的,隻是一具屍體。所以他即期望著能快點找到那人,也同時害怕著再見的情況。
矛盾的心理,整日的糾纏在心,形成了每夜的噩夢。夜半十分,當又一次從那個血淋林的噩夢中驚醒時,他再也抑製不住的將臉埋在了膝蓋間。這個向來冷漠、被眾仙捧在高高在上位置的遠古神氏,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卻像一個半大的孩子一般,脆弱地想念著一個人。
而在那同樣的夜空下,一個眉眼好看的男子,亦是徹夜不眠。那雙閃著異樣光彩的眸子,即使是在耀眼白日裏,亦是黑暗一片。他,怎麼樣了?他想。七百年了,不是不知道那人在尋找自己,隻是這個殘廢的身軀,還有這一雙永遠都是黑暗的眼睛,哪一樣,都讓他無法站在他麵前,平白地接受那樣一段熾烈的感情。
現在他是自卑的,無時無刻不敏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成了累贅,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驕傲的靈主,風華正茂的氣質早已被磨盡。
當他以為他們錯過的時候,那殘破的身軀,那看不見光彩的眼睛,卻一夕之間好了。他知道這些都是別人給的,他本是不想要,可那人說,“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你需要這些,而我需要用這些來賭一個人的原諒。”
各取所需,他欣然接受。
待他站在滄尹的麵前,第七百年已過,曆經了一個冬天的枯樹,開始抽出新枝條,儼然一副初春的景象。
“滄尹。”這句跨越了七百年的呼喚,終於等來了。
“我們......在一起吧。”泠華望著那雙流了兩行清淚的眼睛,如沐春風地笑了笑。
滄尹有些恍然,伸出手,試圖想確認,眼前的景象,是不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一隻溫暖的手,迎接了上來,抓住他微涼的指尖,“怎麼?不願意?”一雙好看的眉眼,有些促狹的笑意。
滄尹隻是定定地看著麵前的人,無比認真,無比清晰地吐出一個字,“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