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接過裴齊遞過來的執念,仔細的觀看著,許久以後才苦笑,“小施主這是何物?恕貧眼濁,不認得,不認得。”
“是一種樹果,叫做千眼菩提,與佛有緣。”裴齊記得陌沁這麼說過。
和尚又疑惑的仔細看了看,才恍然笑道,“小施主,佛家有雲:‘萬物皆菩提’,可金銀,可銅鐵器,可木可果,這是果像石的物什也可稱做菩提,阿彌陀佛。”
和尚年齡不大,步入中年,雖不是道風仙骨,卻也慈眉善目。尤其是佛號念得極為好聽,讓人聽著心裏如陽光照拂。
裴齊接回和尚交還的執念,指著不遠處的大樹說,“師傅,這果兒可是此樹結的?”
“阿彌陀佛,這古木貧僧看了幾十年,從未看到開花,更未看到過果實。”和尚雙手合實,念著佛號回答。
裴齊不再說話,兩隻手把玩著執念,暗暗想著:老陌啊,咱們種下的菩提可真的長不成這樣的大樹,你還不相信。
和尚見裴齊低頭不語,自己則微眯著眼掐捏著手裏的佛珠,緩緩的開口對裴齊勸解著。
“小施主,貧僧有個故事你可想聽?”
裴齊不語。
“有一個窮秀才,去京城趕考,一路艱辛。他有個深愛的妻子,在秀才去趕考前對秀才說:‘官人,你若高中那是福氣,你若不中早些歸來,為妻於官人生不離,死不棄。’秀才見家徒四壁,唉聲歎氣,便攜妻子一路陪伴上了趕考的路,最後揭榜那天,這個秀才沒中,羞愧難當,無顏麵對妻子,想著來年考上了再去見自己的嬌妻,便讓同窗告訴自己嬌妻自己沒高中投河了,暗想若是能高中就見其妻,若是不能高中就讓妻子以為自己死了早早改嫁去。”
和尚說到這,又捏著佛珠,念著“阿彌陀佛”數遍,裴齊按耐不住,終於追問,“結果呢?大師?”
見裴齊有在聽,和尚滿意的微笑著,“後來,秀才的妻子一直尋找自己官人的遺體找尋不到,便投河了。”
“可惜了,秀才的老婆不知道秀才還活著。”裴齊有些哀傷。
“阿彌陀佛,來年秀才更努力的讀書,終於高中,回到家中給嬌妻報喜,這才驚覺妻子已不在人世,悔不當初。”和尚這才把故事說完。
裴齊若有所思的看了和尚一眼,隻見他睜開微眯的眼睛,和藹的道:“小施主,可是要學那秀才的妻子,讓秀才歸來後悔不當初?”
裴齊有些呆滯,不知如何回答。
和尚哈哈一笑,“小施主,既然你的友人因珍視你而離去,定然是舍不下你的,若是因難耐思念而過來見你,你卻早早去了極樂......哈哈哈。阿彌陀佛!”
和尚笑得坦然,起身念了佛號,整理了僧衣,邁步離開了。
裴齊心裏一震,他從不質疑陌沁對自己的愛,陌沁這一走更是因愛得濃烈才拋下自己,如果陌沁真的回來尋自己怎麼辦,難道要陌沁像那秀才一樣,悔恨餘生嗎?
再不濟,陌沁臨死也會來看自己最後一眼,想著想著眼淚滾落出來。
裴母見和尚離開,見兒子難過,坐在裴身身邊,“兒啊,媽知道你怨我和你爸,天下父母心呐。”
裴齊撲在母親懷裏痛哭,哭得肝腸寸斷。
從未見過孩子像這樣哭過,裴母輕拍著兒子的背,無聲的安慰著,心裏暗想著,是自己做錯了嗎?
和尚回了大殿。
“聖僧,您又去渡化別人了。”說話的是一個儀表堂堂的年輕人,二十來歲,和裴齊年齡差不多。
“見那小施主麵色絕望,死氣泛泛,不忍他母親悲傷,去講了個故事,渡人渡己。”和尚對年輕人說話就親昵了許多。
裴齊哭夠了,靠在母親膝蓋上,“媽,我餓了。”
後背的手一頓,“好,好,媽點了些你愛吃的齋菜,一起去吃。”裴母喜極而泣,擦著眼淚,陪著兒子去了偏廳。
飯間,裴母還是有些不安的試探著問,“小齊啊,你想通了?”
裴齊扒飯的手停頓下來,咽下嘴裏的飯菜,“媽,讓你和爸擔心了,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我一定能找到她的,即使找不到,我也會等她回來的,您別忘記了她要我親手葬了她,這最後一麵她會出現的,我現在指望著我沒找到她之前,她不會主動來找我,希望她活得好好的讓我找到,不願見那最後一麵的屍體。”說完繼續發狠的吃著飯菜。
裴母無言以對,隻要孩子不尋死覓活的就好,平安就好,歎息著和兒子吃著飯。
臨走時,裴齊去見了那位點化自己的和尚。
“謝謝大師點化。”裴齊雙手合實行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