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問題嗎?”她說。
“沒有了,額,還有就是,我怎麼知道打電話來谘詢的哪個是你的朋友?萬一我給錯賣了怎麼辦?”
“啊—也是!”她說,“還是您想得周密,幸虧提醒!那,怎麼辦呢……”她想了一下說,“這樣吧,有電話打來,您就說房子已經賣出去了,如果是我朋友的話,應該會追問您買主的聯係方式的,嗯,肯定會的。隻不過,這樣一來又給您添了不少麻煩。”
“這個沒啥問題。”我一口答應下來。
“那好,等我這邊安排一下,你和買方約個時間來看房,到時你提前告訴我,我給你鑰匙。”她匆匆掛了電話。沒說是通過什麼方式把鑰匙給我。
邱秋的律師找我辦理了過戶手續後,我馬上上網發布了賣房消息。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風平浪靜地過去了,傳說中的那個“朋友”始終沒有出現。我接了十幾個電話,無一例外地在我說出房子已賣出去後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已經睡著了。電話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對方是一個說話語速很慢的男中音。
“你好,賀先生嗎?”
“房子已經賣出了。”我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表,二十三點四十五分。
“哦,打擾了。請問,已經過戶了嗎,若是這樣,能否把買家的聯係方式給我留一個?”
我騰得坐起來。邱秋的朋友終於出現了。
“是這樣的,”我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說下去,“沒有過戶,買家還沒有最後決定,不過,如果簽合同的話說是兩天之內會一次性付款的。這樣吧,如果房子沒有賣出,我再聯係您好麼?”
“啊,也好。我姓駱,駱駝的駱。”
我大概知道了他是誰。媒體的作用太強悍,想不知道都難。他就是那個傳說中那個邱秋合作過的唯一一個編劇。他倆的故事大概一本書也寫不完,所以邱秋寫了很多本。
兩天之後我撥通了駱先生的電話。對方聽說房子沒有賣出去後表示非常高興,和邱秋當初一樣沒有討價還價,隻不過說是可否立即去看房子。
我說現在我還有點事情,能否把看房時間定在明天上午十點。
對方想了一下說,好的,就這麼定吧。
我馬上撥通了邱秋留給我的電話,響了很久她才接起來,她的聲音很小,小到我幾乎聽不見,“賀先生嗎,稍等一下,我給您打過去。”
再打過來的時候她的聲音回複了正常音量,她說,“明天早上八點您可以直接到逸都1703來,我會在那裏給您鑰匙。”
沒想到我的命裏居然還會再有一段和大作家邱秋單獨會麵的場景。
這次有不同,因為我已經完全知道了她是誰。
長時間獨居使我越來越覺得沒有必要在外表上細修邊幅,因為這樣一個於社會無益也無害的間歇性賭徒已經既沒有能力取悅別人,也沒有耐心取悅自己了。但這一次,我很仔細地刮了臉,找出唯一一套掛在衣櫃裏的(而不是折疊存放的)幹淨衣服,為了迎接第二天的會麵。總不能太猥瑣不是麼。
次日我按門鈴的時候竟然都有些小緊張了,完全沒有回自己曾經住過的老地方的感覺。
邱秋開了門,房子的整體麵貌讓我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為之前的“住宅式格子間”被打通後,整個空間明快了不少,看不出邱秋還是把持家的好手,屋子被她打掃的窗明幾淨。熟悉是因為我想起邱秋就是原先那家常年不動的租客,她又把整個房子變回原來的格局。
我來不及細想,因為比起房子,我更感興趣的當然是人。
邱秋的樣子,看來已經是整裝待發。她屬於那種遠看看不出年齡但是近看還是能看出的女人。但是,邱秋不化妝。一張清水臉,不像名人一樣化濃妝,戴墨鏡。
她很隨和地把鑰匙放到我手上說,客廳的小茶幾上有冰糖菊花茶,剛衝上的,還有些燙,等會兒就能喝了。她特意叮囑我說,時間太倉促,大的格局動不了了,如果買家問到,你可以說你喜歡原來的格局,所以一直沒動。另外她還交代,她的朋友最近正病著,所以事情盡量速戰速決。
我一邊答應一邊說:“我可是個賭徒,待會你的朋友打錢給我,擱我這兒你就那麼放心?”
邱秋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如果你不這麼問我,我還真有些擔心。”
我樂了,沒想到她這人還挺有意思,反應也很快。我說:“當初你買我房子那天,我正在看《一路長莊》,看到一半,差點給你打電話。我賭了十六年,從沒見過這麼邪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