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嶽虎話音剛一落下,那名站在他身後的翼人族族男子便上前一步,厲聲嗬斥道:“易嵐青!我獨自一人將你拉扯長大,可不是為了讓你成為人族走狗的!你若是再執迷不悟,我便再不認你這個女兒!”
石嶽虎另一邊,那名象人女子也淚眼婆娑地望著相承,她臉上有著很多皺紋,那具原本應該高大強健的身軀,也幹癟了許多。
“承兒!不該如此……不該如此啊!你忘了人族當初是如何對待我們象人族的了麼?你今天……怎麼會走到這一步!你不該背叛你體內流淌的血脈啊!”象人族的這名中年女子聲淚俱下,蒼涼悲慟的聲音讓相承的臉色變得一片鐵青。
崔封看著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他這才注意到自己疏忽了如此致命的一點。
易嵐青身軀顫抖,她看著自己的至親,哪裏還提得起什麼靈力來。修士重在修心,需要斬斷凡俗的一切情愫,可那到底是血濃於水的親情,豈是說斬就能斬了的。
有些修士斬了一輩子的“情”,到頭來也隻能徒然發出一聲沉歎。
“爹……不是……”易嵐青想要解釋,卻根本不知從何說起。那翼人族男子也根本不給易嵐青說話的機會,他直接打斷道:“你不要叫我爹,我們翼人族與人族勢不兩立!你如果還念得我是你爹,那就馬上跟我回去!再不要卷入這場是非漩渦之中!”
那象人族女子也開口道:“承兒,你跟娘回去吧,旁人對我指指點點也就罷了,娘不想你日後被人打上叛族的罪名啊!”
相承死死地盯著石嶽虎,這一刻,他恨不得縱身過去,一腳將之踏碎成一地齏粉。可他殘存的理智告訴他,或許他隻要有那麼半點異動,石嶽虎便會搶先一步,威脅到他至親之人的安危。
“跟我回去!”
“承兒,算為娘求你了……”
相承與易嵐青,牙齒幾乎要崩斷,腮幫上的肌肉也快要滴出血來,他們心中上千個念頭化作脫韁之馬,恣意奔騰踐踏,將他們的心擾得很亂很亂……
赤紋野豬醒轉了過來,它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幽湮經過了這五天與相承、易嵐青二人的相處,對他們也生出了許多親近之意,平時他們之間也會互相磨礪,它能感受到此刻兩人所受的煎熬,它在腦海中向崔封問道:“我能去將那兩個喋喋不休的家夥殺了麼?”
崔封苦笑:“你別添亂了,他們現在正麵臨著極大的抉擇,這或許會改變他們此後一生的命運。”
樹欲靜而風不止,枝葉狂舞,空氣卻仿若凝固了一般,唯有在場幾道影子的心跳之聲。
崔封能感受到相承與易嵐青的掙紮,他們其實倒並不在意所謂族人的看法,他們隻是不願看見自己至親如此痛苦氣憤的模樣。
腦海中掠過“爹娘”二字,崔封心髒猛地揪緊,而後他連忙屏息凝神,強迫自己將這道念頭驅逐,他深知,自己還不到去觸碰這道傷口的時候,又或許,他這輩子也不會去試著愈合這道傷口。
易嵐青雙目通紅,她看著不遠處那道人影,終是鏗鏘有力地開口道:“爹……我……”那翼人族男子再次打斷:“你先回答我!走,還是不走!”
這一次,易嵐青沒有就此閉嘴,她繼續說道:“我就算跟你走,此後翼人族那裏,還有我的容身之地麼?”
翼人男子語塞了一刹,旋即,他又開口說道:“那又如何?!我實話告訴你,跟我回去後,族內會對你進行懲罰!但那也比在這人族修士身邊苟延殘喘要好!”
“就算我死,你也不在乎麼?”易嵐青眸中滾落下淚珠,顫抖的嗓音變得平穩了下來。
翼人男子張開尖喙,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比起與人族修士沆瀣一氣,死又算得了什麼!即便你不顧血脈裏的仇恨,也不能辱沒祖上誓死捍衛的東西!”
“有你這句話,我再無負擔,你自己回去吧,從今往後,我與翼人族再無半點關係!”易嵐青氣息一振,臉上的淚痕頓時掃去,這一刻,她毅然斬斷了血緣的羈絆,至親的話語,讓她的血液涼透。
那翼人男子聞言,目眥欲裂,暴跳如雷:“忤逆不孝!我當初就應當將你掐死在繈褓之中!”
石嶽虎微微心驚,他想不到,這翼人族男子三言兩語,竟然是將易嵐青完全推到了對立麵去,這與施宸的初衷根本就是背道而馳!
易嵐青決絕地將血脈之情斬斷後,閃身破空而去,留在這裏,她隻會控製不住心中的情緒,擾亂她的心智。
崔封吩咐了幽湮一聲,讓它跟著易嵐青。而後,他將目光投向相承,眼下,該輪到相承做出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