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行浪向來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他說的話,誰敢再問第二句都是找打。
就比如幾天前的雲少廷,因為反複詢問確定是不是真的要離開大漠,被舒行浪又一次脫下靴子痛下虐手。
從小到大,舒行浪恨不得每天把“為涼城無辜亡魂報仇”掛在嘴邊,對白遠岸、雲少廷和楚家姐妹的唯一要求也是長大後向李氏皇族報仇。
白遠岸是涼城慘案的見證者,即便當時隻有八歲,那場血腥屠戮,那場燃燒在茫茫雪原上的大火,早就烙印在他心裏,成為這輩子都抹不去的噩夢。有著失去阿爹阿娘的痛苦回憶,白遠岸對舒行浪將報仇設為人生目標,沒有任何反對意思。
楚家姐妹,早說過,別的不管,隻管聽白遠岸的話。
已經記不得過去的雲少廷,成為老少五人中唯一一個對報仇二字充滿抵觸的人。不過這並不能帶來任何改變,當舒行浪決定讓已經長大的四人離開大漠、踏上複仇之路時,白遠岸就開始積極謀劃他們之後的生活。
當年被舒行浪擄走並隨手丟給大漠百姓的小公主,成為他謀算之中,幾人接近皇子天家的重要契機。
白遠岸講給武威郡王的故事真多假少。
阿挪婆是真,小公主在阿挪婆撫養下長大也是真,小公主是個傻子也是真。
假在阿挪婆沒有兒女,當初收養小公主也沒有花費半文錢,並且一早就知道這傻丫頭是李家的女兒,不過是因為欠舒行浪人情債所以幫個忙而已。
還有一點是白遠岸編造謊言試圖掩飾的——小公主並非在阿挪婆家撞傻,而是因為當年舒行浪擄走她出宮時在門框上撞了一下。
之後舒行浪就發現,小公主不哭了,隻會流著口水傻笑。
所以小公主長到十一歲,已經是個小美人坯子時,仍然不會說整句的話,能蹦出仨瓜倆棗、不成話的字詞,那就已經算是給了天大的麵子。有這麵子的曆來隻有阿挪婆,在白遠岸等四人去把小公主接到手中後,才又多了一個雲少廷。
至於為什麼小公主這麼黏雲少廷,誰也鬧不明白。
武威郡王府內,得意而歸的高掩玉特地設宴犒賞立下大功的小兒子,酒過三巡喝得沒了人形,又是哭又是笑的,還脫光了上衣摟著倆兒子非要一起跳舞。
雲少廷覺著這樣的父子也沒誰了,看多了保不準連自己也會被染上一股子蠢味兒,搖搖頭偷溜出去透氣。
武威郡王府很大,大到雲少廷根本想象不到的地步。從小到大總是住在低矮破舊屋子裏的他甚至沒有足夠的想象和詞語,用來描述這座令他心驚動魄的奢華王府——從長見識這方麵來看的話,倒是該感謝白遠岸的小小手段。
白遠岸最終打算很簡單,就是找機會接近皇帝伺機行刺,讓皇帝血債血償。
想接近皇帝,那得混進皇宮;想混進皇宮,得先在長安立足;想在長安立足,那得有身份、有靠山,有足夠的人脈和錢財。
為了能夠把在大漠中成長的枯燥人生與複仇相接,白遠岸十分巧妙地利用小公主搭了座橋——麵對高掩玉,他以兄弟姐妹四人想要返回關中為借口,自薦並懇求能夠擔任護送小公主入長安的重任;麵對小公主,他則推出莫名其妙就變成乳娘的雲少廷,哄得小公主萬分乖巧,高掩玉自然也就不會再疑心。甚至有可能在他們到達長安之後,憑借小公主對雲少廷的依賴順利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