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都自顧不暇卻有心思關心別人的死活,到底是胸有成竹還是愚笨無知?她就這麼篤定自己能全身而退?
他活了這些年,從未有人這麼對自己說過“連累”兩個字。
他永遠是高高在上的謫仙世子,世人隻會敬仰他的才華,仰慕他的容貌。
世人隻道謝侯世子乃是純良至善之人,隻道謝侯世子容貌風華絕代,宛若九天謫仙下凡。誰又是真心關切過他呢?
世人皆是膚淺的,是以,他更覺得此刻無比的諷刺。
大火中,少女身處險境卻臨危不亂,自有一股安然鎮定。
仿若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不論是扔經書使得火勢更大還是風輕雲淡的立在這,都有她的道理。
也就是這麼樣的她卻告訴自己,讓他離開,莫要被連累。
謝景昀眼中難得劃過一絲詫異與複雜,他看過許多虛情假意,那些人接近自己,也不過是愛慕他的容顏又仰或是看中他的價值。
生死之間,人作出的選擇往往是最真切的,所以,他並不懷疑蘇清淺的話是假。
謝景昀眸光複雜,謫仙般的麵容上第一次閃過一絲迷茫與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蘇清顏實在受不住了,她步伐不穩,快步跑到那木門旁,也不管不顧了,用力敲著木門。
企圖引起動靜,讓外麵的人知曉,她可不想死,更不想陪蘇清淺這個瘋子一起死!
轉眼間火已經燃燒了書架,橘紅色的火蛇貪婪的卷食著書架,蘇清淺何嚐感覺不到熾熱的熱浪襲身。
觸目便是滿眼火光,雙目被灼熱的氣浪熏得通紅。
然而她還是強忍著,火舌慢慢席卷上橫梁,謝景昀皺著眉頭,覺著事態有些嚴重了。
這蘇清淺莫非真是瘋了,難不成真心存和蘇清顏同歸於盡的想法?
委實太不理智了,到底是個意氣用事的少女麼。
“蘇三,你難道真想送死?”謝景昀終究沒忍住,從橫梁上一躍而下,十分輕鬆的落在蘇清淺麵前。
蘇清淺蹙著眉,卻還是道:“你快走吧,不然等那些人來,你可就走不了了。”
“我看你是魔怔了,”謝景昀不由分說便捏住少女的手臂,容不得她拒絕掙脫,冷聲道:“何必用這種殺敵損己的法子,跟我走。”
“不,”蘇清淺目光灼灼,竟比著火光更為灼熱,她一字一句道:“我很清楚,我不是在送死,而是再謀命,我自是清楚,要得到什麼便要付出同等代價的東西。”
“你絕對是瘋了,”謝景昀眉頭緊鎖,得出這一結論,“你人都死了,謀到那人命又如何?同歸於盡可不是個好法子,愚蠢!”
他不知哪來的怒氣,他向來知曉這少女有自己的主見,卻不知她這般執著,不,應該說是近乎執拗才對。
這人便是認準了一條道路,哪怕是前途布滿荊刺也不會退縮,她就像頭蠻牛認準了就往前衝,哪怕最後弄的頭破血流。
謝景昀垂下眼,蘇清淺聽得他嚴厲近乎嗬斥的話,不僅不為之動容,反而輕笑一聲,語氣有些蒼涼。
她幽幽道:“我不是你,你從小就是生活衣食無憂,我卻不同,我想要什麼都要自己謀算。錯一步便是萬劫不複,便是滿盤皆輸。但若是我不為自己謀算,我更是會落得屍骨無存。”
她說至最後一句的時候,目光蒼涼的驚人,隱約帶著幾分脆弱。
她何嚐不是想起前生自己錯信宋姨娘母女,被她們算計,一生皆是悲劇,是蘇清顏姐妹的棋子是墊腳石。
自己又落得一劍穿心的悲慘下場,這一世她再不為自己博一次,恐怕又是重蹈前世悲劇命運。
這一世,她便要扭轉乾坤,改寫命運。上輩子她經曆過死,是以這火又算什麼?
沒有什麼比死更可怕,而她已經死過一次,這世上,便是沒有什麼怕的了。
謝景昀漂亮的眉眼依舊動人,隻是唇邊的笑意卻一點點冷卻以至消失。
原來他是衣食無憂麼,原來他不用擔憂什麼嗎。可惜,情況不是她想的那樣,他並非那麼一帆風順,這世上,從來沒有這麼好的事。
他也需要拚搏,隻是沒人知曉他的辛酸罷了。
蘇清淺說的未免太心酸,她身為蘇侯府嫡女,自是金枝玉葉金貴無比的,卻要時刻提防著算計著,何嚐不是與自己情況相似呢。
可笑,諷刺,他甚至那麼瞬間竟油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覺,覺得他們是一路人。
在荊刺夾縫中生存,表麵上風光無限,實則周圍人都在明裏暗裏謀算他們的命,稍有不慎,便是命喪。
蘇清顏已經支撐不住了,她用帕子捂著鼻嘴,煙霧繚繞間,她約摸是產生了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