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頭看了看天,雨水拍打在我臉上,很疼。
“爹爹,天也哭了!”
那場雨連著下了大半個月,民間多處堤壩決堤,萬傾良田,旦夕之間顆粒無收。眾多官員和百姓很自然地將災難和龍澤麟聯係在一起,紛紛議論著這位皇子,生來克母,倚禍而生。
我八歲那年,連續三年的天災人禍才勉強平息,天朝正是百廢待興之時,皇宮裏傳來了喜訊,皇上又立了一位皇後,世人稱她為李皇後,這很自然的讓我又想到了龍澤麟的母後,一個出身貧賤的女人,民間街巷至今還流傳著她和皇上的傳奇故事,說書人吐沫橫飛地說:一個女子,身後無權無勢,除了真愛,她何以成為一國之母?聽書的人都點頭稱是,感慨萬千,涕泗橫流。
我無言地笑了,她於他如同棋子一枚,也許在她彌留之際便是聽了他冷漠的言語才帶著遺憾而去,斷了這一生的癡戀。
帝王可以有很多女人,可以愛很多女人,卻從沒有和其中的哪一個長相廝守。其實,李皇後又何嚐不是一個幸福的人?她身後站著的是整個李家,手握三分之一兵權的李家。男女之間如若除了愛,能讓男人不離不棄地大概便隻有財富和權力了。
再見他時,他已經是十歲孩子,而我那年十五歲。爹爹說女孩也該物色個婆家於是便帶我去宮中赴宴,指望我能看上哪個青年才俊。我萬萬沒想到他從荷花深處乘舟而出,雙手染血。他拒絕了我的好意,不願理睬我。我當時想,這孩子倔強的可愛!
“我不是你弟弟,我是太子!”這是他第一次對我說話,聲音不怒自威,冷嗖嗖的。
“是太子,亦是弟弟。”我微笑著解釋:“我曾經答應你的母後,像弟弟一樣照顧你!”
他眉心淺淺的愁緒慢慢舒展:“母後?”
我走過去拉住他還在流血的手,他沒有掙紮。我沒有帶手帕的習慣,隻好從頭上扯下發帶,細心地為他包紮。
“我知道宮裏的日子不好過,也不曉得你有沒有朋友,以後有什麼困難跟我說好嗎?”
他別開臉不再看我,聲音冷漠:“你不會懂的!”
我摸摸他還有些稚嫩的臉頰,可憐他的內心的成熟已經超越了他應有的年齡。
“你說,我就會懂。”
他似乎很反感我摸他的臉頰,皺眉避開。
我嘻笑著俯身揉了揉他的發絲:“阿麟,以後姐姐經常進宮陪你好嗎?”
“不!”
“真倔,不過姐姐很喜歡你這個性格。”
我牽著他的手和他回東宮,一路上都不記得他甩開我的手有多少次,可我賭氣地一次又一次地抓住他,但願我能盡量彌補他童年缺失的關愛。
“喂!你已經呆了兩個時辰了,要什麼時候離開?”他合上書,斜眼看我。
我摸了摸他書架上的古董花瓶,扭頭和他開著玩笑:“我不走了,以後就住這了好不好?”
他似乎信以為真,眉頭緊蹙,薄唇緊抿:“想的美,這是本太子的地方,不許!”
“小氣!”我衝他吐了吐舌頭:“蓮子粥都放涼了,怎麼不喝?”
“本太子不想喝!”他又一次打開書看了起來。
我走過去端起碗,小小的嚐了一口,很甜。
“誰讓你喝了,吐出來。”他似乎真的發怒了,一把將我手中的碗打翻,粥全部滲透到地毯上,留下一攤水漬和蓮子。
我一驚,不小心將嘴裏的粥噴在他的臉上,這下他臉黑的更加徹底了,狠狠地用袖子抹了把臉:“你,你,你……”也許真的氣極了,以至於他找不到詞來表達他的憤怒。
“對不起。”我弱弱地道歉,他置若罔聞,甚至將臉別開不再看我一眼。
“出去!”他言語冰冷地下了逐客令。
“粥裏有毒嗎?”我聲音漸低,內心有些疼:“在太液池也是有人想要刺殺你吧?”
“阿麟,以後我會保護你,照顧你,我發誓!”
他拿著的書一頓,過了須臾又緩緩地說:“不用。”
我沒再說什麼,搬了把椅子趴在他身旁的桌子上小憩:“我就睡一會,等宴會散了我就要回去了。”
我確實佩服我的睡眠質量不是一般的高,剛趴下沒多久就呼呼大睡,再次醒來已經在馬車之上了,我舒舒服服地伸個懶腰,抱著丞相爹爹的胳膊撒嬌。
“醒了,膽子不小,居然跑到東宮裏睡覺!”
“爹,太子很苦吧?”我輕聲問。
“嗯~”